前一阵子,知乎爆火了一个问题:
“长期住在工地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图君看了延伸问题的很多回答,里面都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缩影。
前些年地产行业井喷,很多人随大流选择了这个行业,毕业生数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随着近两年行业的萎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思考自己的规划及人生。
图君也毕业于四川某校的建筑学院,经历了数年的工地生活。遂贴出自己的经历吧!
毕业五年,在工地上干了差不多有4年。
做过房建监理、水利监理,这个故事有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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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顶岗实习,还未毕业就开始跟着我爸的朋友从事房建(房地产建筑工程)工地监理工作,环境还挺不错,住的是老板在外面为监理部租的商房子,比起施工员和工人来说好了太多。
工资从刚开始的800,到2年左右的1800,慢慢的坚持了下来。
由于是小公司,关系复杂,监理员的工作也机械式,劳动多收获少,并且学历低(专科毕业)导致考证资格(监理工程师)很多年以后才有,自己的未来一眼望不到头,所以跟着另一个亲戚去了水利工程行业。
这家公司是川内数一数二的水利监理公司,大平台,资金流动高,就算是跨专业(图集和监理规范,还有之前学的大部分知识都没用了)还是跳了。加上还有亲戚(总经理助理)手把手带,所以义无反顾的去了水利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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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房地产的工地上时,监理工作无非就是日复一日的旁站(监督施工过程中偷工减料以及其他不规范行为),守着工人和施工员浇筑混凝土。偶尔可以去参与验收学学东西拿拿好处,其他时间全靠自己在私下时间里看图纸图集学东西。但是往往旁站一天下来晒太阳或者淋雪吹风后完全没有心思学习,睡觉是对自己最大的安慰。
后期成长后,可以独立去验收楼层的模板、钢筋等,但仅限于这个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学习算工程量画图纸,当过监理员的知道,你无法入手,也无心入手。工程上的东西,监理员只能接触百分之一罢了。
那是我的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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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转到了水利工程,心心念念的更规范更系统的学习和晋升没有发生,接收的前两个工程都是水渠,总造价不过百万。
到了工地两眼一抹黑,凭借那一点点房建的经验看水利图纸完全看不懂,标注、名词、代号完全不一样,又是从头开始学习。
每天监理日志巡查记录旁站记录,发现不了问题,发现了问题不敢说。总监一个月来一次,作为监理单位的独立代表-刚毕业两年专业技能情商都不够的我,面对甲方水务局乙方当地涉黑小老板的我,梦想慢慢被打碎。
这一切还好,靠学习克服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最困难的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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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公司的水利工程项目一般都在云贵川深山老林中,距离县城或者镇子极远,交通不发达(路桥的同学应该深有体会),去当地的地级市往往需要5-7个小时。离家越远越想回家,而回家往往会被旅途的劳累和假期的不确定性击垮。
好不容易两三个月下来,碰上了可以休三五天的机会,就开始了征程。坐车去镇上(2小时),去县城(3小时),到当地地级市(3小时),然后再回成都(4小时)。早上出发晚上才能到家,坐一天的车筋疲力尽,第二天休息一天,第三天又可以出发去工地了。
我如今感触很深的一句话就是,在工地呆久了,回到城市里看着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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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就是这样发生的,不能时时跟朋友家人团聚,同事伙伴工友也因为价值观经济观说不到一起,越是内心孤僻越是摆脱不了这样的处境,越来越厌倦工地上的土和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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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孤独的一次,是公司安排我去一个新项目先接触甲方和乙方,在工地上的板房里住了两天之后,当地水务局安排我住离工地4公里外的镇上的一个老招待所(墙挂风扇,窗户挂蜂窝,墙漆已经掉完的那种)里改善生活。这个镇人口流失严重,6层的老招待所也只有我一个人。
傍晚去楼下小卖部买瓶水,想问那个老阿姨这个招待所的管理人去哪里了,她用方言说半天,我也听不懂就上楼了。慢慢的,心里开始有些情绪。
看窗外月朗星稀,手机里屏幕对面的世界如此繁华,这一刻无数年轻人在创造无数的精彩,有人在办公室里敲代码,有人在烧烤摊推杯换盏,有人在购物中心欢声笑语,而我却在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住着只有我一个人的一栋老楼。这样怎么还睡得着。
说实话,我怕黑怕鬼,这个点也去不了城里,也坐不了摩托车去工地,只能硬着头皮睡觉。我兄弟的一通视频击垮了我。
兄弟在过生日,每年这时候我们都会在一起玩乐。视频的那头是我的兄弟们在ktv唱歌,问我为什么不回去,我想,大概是忙起来忘了,或者批不了假。罢了,你们玩高兴吧。我最近忙,几千万的工程等着我验收呢,下次回来请你们喝酒罢?
屏幕对面的热闹与繁华击垮了我,我此刻也真想在家人朋友身边,也想和朋友在一起喝酒。而不是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劝酒划拳约酒收好处,第二天还要在工程中一出问题就对他们板着个臭脸。
挂了电话,我哭了起来,收拾东西走路回工地。
通往工地的路是一条土石路,两边树林坟墓影影绰绰,一边走一边都在不停回头看,不停拿手机闪光灯照路边的坟墓。折磨死人的走了半小时后,碰上个摩托车,坐他的车回到了工地,看着几盏灯和拿盆子出来洗脸洗脚的工友,我忍住眼泪,内心一热,去挤板房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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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个月的时间里,我都在想
这样下去,未来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开着破suv满四川跑的工程总监?还是对着水务局点头哈腰的大金链子小老板?一年也回不了几次的家,可能爷爷父母朋友过生日也会慢慢习惯不通知自己吧?
我也想交往一个女朋友,我也想时不时和朋友喝点小酒,我也常常和家人一起看电视聊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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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会有朋友说我太悲观,然而现实是,在当时的环境当时的心态中,自以为绝对理智的头脑,就会这样去考虑。
另外一方面就是未来的发展,我觉得我毕业了好多好多年,工作了好多好多年,但是考监理工程师都还差3年。一眼望不到头,这3年就还是秋娃儿,旁站跑腿端茶送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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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花了半年时间说通了父母,不仅是说通了他们,也是给自己下笃定的决心。
辞职回了成都,在他们支持下,挑选了一个喜欢的行业又从0开始。
如今毕业5年半,在一家金融公司做平面设计主管。我相信,只要脱离心中的泥潭,一切都还不晚。
因为鞭策我的动力是,那个想不起来地名的6楼老招待所,和晚上到了成都时我泪眶中窗外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