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天空有没有下雨?

寂寥凄清的雨夜,我吐着缭绕的烟圈,反复追问自己:若不是我当年过于内敛;若不是我执着含蓄;若不是我总“漠视”她脉脉的含情;不知,我与她之间,会不会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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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紫衫相识,缘于她向校刊投稿。娟秀字迹跃入眼帘,美文如溪水在我心底潺潺。

三顾茅庐,终见紫衫。相谈盛欢,盛邀她任编辑。或是惺惺相惜,她欣然应允。

紫衫之美,温婉摄魂。与她独处时,我总不经意失魂。

一日,紫衫悄然回眸,我慌忙递纸巾给她,故作镇定指她脸颊。她天真地接过纸巾,温柔地浅浅一笑,手指随我的指挥擦脸。

我故作长叹,紫衫疑惑皱眉?我摇头撇嘴说,脸越擦越花。她信以为真,急得摇晃我胳膊。我趁机搓手问,是否需要我效劳。

紫衫惊讶地瞪眼,脸悄然泛起红晕,迟疑片刻,她羞涩地低头。

我的手指“受宠若惊”地哆嗦,她低头来回揪着衣角,偷偷地用余光瞄我,一触到我的目光,立刻逃之夭夭。微笑在她酒窝轻轻荡漾,惹得小鹿在我心乱撞……

常在河边走,岂能不湿鞋。某日,我正深陷陶醉时,被她回眸撞破。

我急忙伸手抽纸巾,她冷笑着掏出镜子,眼睛余光狠狠地恨来,我佯装窗外比翼的蝴蝶,脸隐隐地发烫……

“东窗事发”以后,紫衫每次回眸侦查时,我便扭头看窗外。她总用余光瞪我,“鄙夷”地撇嘴笑。

智斗中,时光悄逝。转瞬,彼此已“厮守”一载。我对她的倾慕已然难以自拔,她似乎亦含情脉脉地回赠秋波。然,我总以为这是幻觉,不断旁敲侧击的试探,她的反应若是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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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为琢磨不透她,而为心烦意乱时,她兴奋地向我宣布,将赴巴黎留学。望她如潺潺溪水的眸子,我不禁黯然神伤,心中极欲挽留,却不知何言以对。

离别倒计时,我在徘徊中挣扎,在挣扎中退堂,在怯弱中绝望,在绝望中心碎。借酒浇愁的半路上巧遇紫衫,她正焦急地找发夹。

草丛里蹿出一只老鼠,吓得她扑进我怀里。我心疼地紧拥着她,唯恐一松手,她便化作断线风筝。

紫衫粉拳轻捶我胸,我迟疑地松开手,她面色绯红地低头,我心底淅淅沥沥地下雨。沉默片刻,我将礼物放入她手心。“耳坠!?”紫衫既惊又疑。

我凝视她眼,猜不透她何意,不知如何作答。紫衫跳跳弯眉,酸溜溜地笑:耳饰在古代可是男女定情之物。你送它给我,该不会是……嗯?哈哈……”

面对紫衫的调侃,我抵死不认,坚称只是觉得好看,才买来送她的。她半信半疑地瞪我,诡异地笑笑,欲言又止地叹息,仿佛是“嘲笑”我的狡辩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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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一会儿,她约我晚上相聚。我一头雾水地皱眉,她诡秘地笑着离去。

夜里赴约,方知她是为我庆生,一股暖流油然涌上心头。转瞬,几许伤感袭来,唯恐紫衫察觉,我强撑笑脸。

午夜时分,我与紫衫依依惜别,情不自禁地拉她手,感谢她陪我度过这美妙的时光。紫衫柔情如水地说,每年都可以这样陪我。

我虽然醉意已浓,但这美得不靠谱的谎言,依然深深刺痛我的心。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紫衫不明就里地瞪我,我轻拍着她的手背问。“你不是要去法国吗?”

“是啊,怎么了?”紫衫疑惑地点头,我笑着拍她肩膀。“师妹,你这不是唬人嘛!”

紫衫捶我一拳,嗔怪我“鸡蛋里挑骨头”,我捂着胸口逃之夭夭,唯恐她洞悉我心碎。忧伤挥之不去,离别转瞬及至。

送别那日,紫衫突发重病住院。幸福失而复得,我不禁悲喜交加。弥足珍贵的日子里,守护紫衫成为我课余唯一的生活。

紫杉喜欢静静听我说话,眼波粼粼地看我削水果,酒窝里总洋溢着微笑。偶尔,她也绘声绘色地说俏皮话,逗得我笑出眼泪花。

每每这种时刻,我心总是彷徨不定。忽而,希望永远如此守护她身边;忽而,又祈祷她早日康复。或许,她的父母会担心她体弱多病,不再让她远赴欧洲。

半年以后,紫衫康复出院。校门口邂逅的一瞬,她忧伤的眼神刺痛我心。紫衫揪着衣角,默默地等待着什么,我不知何言以对。两两相望的一瞬,我心如刀割。

彼此沉默许久,紫衫递上一条围巾。此刻我恍然明白,她为何如此憔悴,心忍不住碎。“看你,为了它,都熬成熊猫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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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只许你为送我耳坠,去吃两个月的泡菜饭;不许我为给你织围巾,而熬上几夜?这月亮绣得怎么样?”紫衫眼里仿佛闪烁脉脉含情,纤细的手指沿着那轮弯月,轻轻地缓缓地摩挲而下。

“真好看!”我系上围巾,欣喜若狂地冲向花店。我飞快地捧着玫瑰回来,紫衫的笑容却戛然而止。她狠狠地恨我一眼,拉下脸扭头而去。

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我虔诚地登门道歉,却被紫衫拒之门外。她绝决的态度让我心生“畏惧”,以至于她次日离去时,我没敢去当面送别,只是偷偷躲在角落里看着航班起飞。

紫衫赴巴黎后,来信颇少,内容简短而客气。我悔恨自己鲁莽,努力想让彼此回到从前。可是,一听到她冷冷声音,却又不知何言以对。

漫长无休的“冷战”,让我们逐渐相忘于江湖。原本以为,我们之间的缘分,已划上休止符。谁曾想到,十年后的今日,竟会邂逅街头。

她美丽如昔,知性而优雅;宛如秋水的眸子,愁云漂浮。弯弯的柳眉,如刃剜我心。

也许,已太过陌生,两两相望的一瞬,竟不如何言语。柳叶耳坠,在她的耳垂下,在凄清的风中飘摇,生生揪疼我心。

僵持许久,我虔诚地微笑说,很想念她的歌声。她凄然一笑,顺从地随我去KTV。

《月亮代表我的心》依然是她的最爱,只是今日,我却不忍卒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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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到一半,她竟潸然泪下。我怜惜地问她,心里是否深藏着一个人?她眼噙泪花,默默点头。

我问她何故矜持?她沉默不语,委屈的泪水簌簌落下。我拉住她的手,心痛地追问:何不给些暗示?

紫衫泪水涟涟地苦笑:暗示?每次,我唱《月亮代表我的心》,他就对《你不是我想要的女人》;我点《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他就唱《友谊地久天长》……

我心猛地一颤,这笨蛋!竟然是我!

“我只会这两首。”我滴血长叹。

“这弯月绣得怎样?”紫衫摸着我的围巾问。

“非常漂亮啊?”我微皱眉头,不解她何以旧问重提?

“你,看仔细了吗?”紫衫的手沿着弯月摩挲而下,眼里噙满哀怨。

我慌忙取围巾细看,恍然发现,月亮里竟暗藏莫尔斯电码:————————————(我爱你);此刻我恍悟,向来讨厌数字的她,为何向我借阅密码书籍。

转瞬,我又疑窦重生:既然她对我有意,为何又狠心地将我拒绝?

紫衫幽怨地瞪我一眼,一字一顿地抽泣说:笨蛋,谁你不送红玫瑰?

我顿如五雷轰顶,半晌才回过神,追悔地问紫衫,旧船票是否还能登客船?

紫衫簌簌落泪,缓缓伸手到耳垂下,犹豫着摘下“追随”她多年的耳坠,轻轻放进我冰凉的手心。“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惊闻此言,我呆若木鸡,泪水如泉涌。

紫衫离去,我浑然不知。空荡的包厢里,唯有悲凉的情歌陪我落泪。

次日清晨,紫衫来向我辞行。她一脸的倦容,令我忍不住心酸。落座以后,彼此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地两两相望。沉默片刻,紫衫忽然起身,疾步走向我的书柜。我本能地想阻拦,但却为时已晚。

紫衫轻抚蛋糕盒,眼角泛红地问我。“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它?”

我默默地点头,任由她揭下盒盖。

盒子里装着:庆生那夜用过的刀叉与蜡烛;她昔日投给校报的手稿;她遗失在绿化带里的发卡;她凉鞋上坏掉的盘扣;她吃木糖醋剩下的空瓶;她梳头时掉下的发丝;她擦“花脸”扔掉的纸巾……

紫衫噙泪问我,可否赠与她珍藏?

我微笑着颔首,紫衫潸然落泪,一直抽泣到机场,我默默地为她递着纸巾。

分别的时候,紫衫“命”我先转身。我洞悉她的“阴谋”,犹豫着不愿上当。她柔声央求我,泪水涌向眼角。我恐她的泪水刺痛我心,顺从地转过身,缓缓地移动脚步。她凝视我背影的眼神,如针锥在我心。

我极力克制,终究没能忍住回头。紫衫猝不及防,慌忙伸手抹眼泪,佯装笑颜如花,我不禁泪雨滂沱。箭步冲向紫衫,她泪眼婆娑地扎进我怀里。

她委屈的泪水湿透我的肩膀,我心酸的泪水湿润她的长发。抽泣了许久,她幽怨地问,为何那么傻?为何要把最后的悲伤留给自己?

我无言以对,心碎一地。

凝视她逐渐模糊的背影,不舍的泪水簌簌落下。我追悔地责问自己:倘若不是我性格过于内敛;倘若不是我执着含蓄;倘若不是我总“漠视”她脉脉的含情;我与她之间,还会不会有今日锥心之别?

长夜漫漫,辗转反侧,雨淅淅沥沥地敲碎我心。惆怅的烟圈,一圈又一圈地绕过头顶,连成长长的问号:不知此刻,巴黎的天空有没有下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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