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新上林赋》第十三章 沙海鬼泉

作者:山禾女鬼

编辑注:小说正文部分的标示作者会写在文章最后,主要是一些文史知识、民族风俗的的介绍或是作者个人对一些历史事件、典故的看法态度,这些注示类似一篇小的评述性文章,有点说明文或是议论文的特点。这种故事与评述相结合的结构,也是本小说的特点之一。

第一节

        “呃……”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没有见到“白马王子”之类的人呢,便道:“公主定是受到惊吓,臣等照顾不周,请公主恕罪!”

        “噢,我没事。”她依旧兴奋,“在宫里哪会有这样的体会呢。只是我的两个待女不见了,让人好生难过,还望诸位帮忙寻找一下。”她言词恳切,但我瞧着她并不如所说的那么“难过”,似乎这一切在她意料之中。

        “臣等定当全力寻找。”唉,上哪里去找啊。

        “这身上尽是沙土,真希望能清洗一下啊!”她喃喃道。

        外面的沙暴近乎停了。这座废城堡的地面部分全被埋了起来,台阶甬道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我费力地䠀着沙土,走出宫殿。

        眼前的一切啊!

        几乎都被埋在沙尘中,周遭有些蠕动着的沙包,那是被埋的人或牲畜正在沙土里挣扎;还有各种形状的不动的沙包,有的露出一角,能证明是什么物件;那些人形、动物形状的,怕是在这场沙暴中丢了性命或是重伤晕厥的。

        令人心生绝望的满目的灰黄,这是我人生中亲历的最凄凉的景象了。想来,我也算个幸运的人,除了童年孤独寂寞外,倒还顺遂。

        我甩了甩头命令自己打起精神,大呼几声,集齐工作人员,开始指挥大家抢救伤员和物资。

        我对大家说,最关键的72小时,也就是前3天极其重要,很多被掩埋的性命都可以在其中抢救回来。72小时的概念,他们肯定是没听懂,3天应该是听懂了,大家都积极地投入到紧张的救援当中。

        公主府的主事官员在人员调配和使用上非常有一套,同郎官以及卫队官兵配合得力,救援非常及时有效。先是在废城中搜救,然后扩大到方圆十几里的区域。三天下来,经清点人数,我们这部分的人员(先头以及后续部队距我们还比较远,估计没有遭遇这场大沙暴)有二十多人失踪和遇难,受伤的人员也有近百人。随行物资也多有减损,还好,生活必须品大都找得回来。送给于阗国王的礼物由于包装得当,完好无损。

        我们先安葬了遇难者,妥善安置了重伤员。接着,我命人重新整理清点随行物资。这几日下来,最缺的物资,不说也知道,就是水。

        我仔细查看了一下,根据目前水的储备量,不仅满足不了公主清洗的要求,就连饮用水,也已是非常紧缺,不能随意饮用了。于是我下达命令,后续对水的供应实行定量配给制。本来,送亲队伍配有水车,沿途经过淡水河流或是泉水便取水装满,在没有水源的路段队伍就靠水车储存的水满足生活日需。遇到这大沙暴,水车坏的坏,丢的丢,剩余的水量已不足原来的一半。

        几日下来,所剩的救命水也快用光。此处全是黄沙未见任何水源,前面就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边缘,如果我们没有充足的水储备根本寸步难行,而现在“充足”根本无从谈起,枯竭倒是真实现状。每日,我都派随行的向导、有长途行军经验的小吏、伶俐的郎官去远处寻找水源,可是一直没有结果。派出去向后续队伍求援的通讯兵一直未归,之前收集的狼粪在沙暴中丢失,这沙海中一棵能点的树木都没有,我命人找来废马车等材料、又劈了些木箱点燃大火,希望后面部队能接到信息。此时,我是多么地怀念现代的各种通讯设备啊!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马尿和骆驼血这两样东西也将被列为配给物资了,虽然根据细胞的透析原理,它们并不能解决人体真正的缺水问题,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但我并没有把这个原理讲给大家听,姑且安慰一下他们焦渴的心吧。

        一日的黄昏,我在废城的城墙上,看着灼热的夕阳,不自觉地舔了下干涸的嘴唇。我眼前突然浮现了以前看过的纪实片里介绍沙漠和古迹的镜头,在哪儿哪儿发现的千年干尸。我甚至想,我和我的队友会不会在二千年后以那种样子被现代人发现?

        不知是我渴得眼花还是怎的,夕阳与天际之间突然跃出一头白狼,在一个沙坡上,嗷嗷地长啸。一身洁白的毛皮,个头明显比先前见过的狼大上许多,那一双电眼以及抖擞的耳朵,威风十足,以它这派头放在哪个种群,都能称上狼王。如果这不是幻象,那么,有狼的地方肯定会有水源!我使劲摇了摇了头,又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这画面不是我的幻觉。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那狼的身后又多了一个骑马的人,同样一身洁白,还有那匹熟悉的白马......,那,那是伊稚斜,白色面纱上那双美到极至的眼睛。他摘下面纱(不是这位王子有异服癖啊,上文跟您讲过的,匈奴人就这打扮,男女都蒙面的啊),露出那张俊美的容颜,带着虔诚的微笑向我张开双臂,又交叉合放在胸前,微微颔首。这是匈奴人特有的礼节,我激动地向他挥手,他打了个口哨,随后,打马转身向前方奔去,我忙跑下城,策马追了上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轮明月在沙海中升起,大得似乎伸手可及,因为这明月,苍凉的沙漠一下子变得格外地清雅,连日被黄沙折磨得焦渴难耐似乎有了些清凉的感觉。透彻清朗的月夜,再加上前面策马飞奔的白衣王子,这画面,我都要爱上他了。

        跑着跑着,这看似无尽的沙海忽然变成了荒原,接着,马蹄下的土地,已经可见草皮覆盖。伊稚斜停下来,纵身下马,从腰间抽出匕首,在几块石头的空隙里刨了一会儿,一小股泉水汩汩地从石头堆中漫出,一会就成一水洼。接着,他用石头将水洼周围圈起,磊得像井口一般。我看得有些发呆,他从马上取下一个小水袋,灌满了水,双手捧着向我走来,走近时他一下子向我单膝脆下……

        啊?不至于吧,行这么大礼,匈奴人也太客气了,你帮我找到了水,我该给你脆下才对呀,我正想着,是脆下接呢,还是先把他扶起来呢……

        伊稚斜开口说话了,道:“公主请……”

第二节

        ?

        我忙回头一看,原来公主正一手牵着马缰绳,悠悠地站在那儿。

        “公主何时来的,臣竟全不知晓,恕罪!”

        公主接过水袋,轻声说:“谢谢!”,她并没有扶伊稚斜起来,那家伙还跪着。

        公主只好又说:“有劳王子了,这般辛苦地取水。”

        伊稚斜郑重地道出一句话:“伊稚斜愿一生为公主取水!”

        !!!

        双方当事人平静得很,我的头可是“嗡”了一下,仿佛眼前已出现了于阗古国在烈火中灭亡的惨烈画面,他伊稚斜大王在画面里,挥着弯刀骑着烈马,疯狂砍杀着。

        我急了:“嗨,嗨,伊同学,你追姑娘追过头了啊,赶紧起来吧!于阗人看见了非跟你拼命不可!”

        “伊稚斜愿一生为公主拼命!”

        !!!℅※&@?……

        我得个妈呀!

        “嗨,嗨,小伊,你就是有这想法,也得筹划一下吧,用点子智慧搞点战略啥的,就这样表白,能成吗?想在这儿把公主抢走?还是怎么着!我乃大汉送嫁使臣,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还没完成使命呢,你就来砸场子,这不是害我吗!”

        他们俩听我吧啦吧啦,四目迷茫地看着我……

        “张骞,你的口音,怎么?……!”

        公主从尴尬中清醒过来:“王子请起身吧!”,她轻轻伏了一下身,伸手拉了一下伊稚斜的胳膊。

        王子也冷静下来,顺势站了起来。他向我迈近了几步,道:“先生,伊稚斜有礼了。自分别,伊稚斜便心有不舍,一路随行,见先生与公主一行遇此黑风幕,很是惦记。黑风幕过后,所有水源都被掩埋,你们定是取水困难,匈奴人找水有绝窍,在下愿助先生与公主一臂之力。”

        “这还差不多,那多谢王子了!”我也拱手还礼。

        他指了指那泉眼,水还在汩汩地往外冒,道:“此乃鬼泉,本埋于沙丘之下,因大风幕将其上沙丘移走,便显露出来,其封土上还多有植被,说明此前它并不是久藏于沙丘之下,水量应该不小,足够众多人畜取用。只是,不知多久它将又被沙丘所藏,难以找寻,且沙漠中白天风沙大,沙丘受风向影响仍易移动,只有夜里风停,才便寻找。此泉如鬼魅一般,故曰‘鬼泉’。”

        我点点头:“你是说,它有时候会出现在地面,有时候就消失在沙丘底下?时有时无?”

        王子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我也用随身的水袋取了些喝下,也不知是渴得太久还是这泉水本就甘甜,喝下后,心肺肝脾肾立时清爽多了,头脑更清明了。

        “还望先生迅速返回招部众过来取水,以免天亮后泉水消失不见,就再难寻找了。”伊稚斜道。

        “好,我这就回去找人来,望王子在此守候一下,请公主随在下一同回去!”

        “张骞,你快去吧,我刚刚有些头晕,无法骑快马!”公主悠悠地说道。

        “呃,这……”

        我心想,这不太合适吧,把公主跟他留在一起这不是制造机会吗。若让于阗人知道了,肯定不爽,要闹事啊。

        “伊稚斜愿守护公主,先生放心去吧!”

        “我滴天!”就是你,我才不放心。

        伊稚斜见我还不动身,知道我有点不信任他,又道:“伊稚斜是匈奴人,匈奴人也讲君子之道!请先相信伊稚斜!”

        好吧,我无语,虽亲耳听到他向公主的表白,但我没有任何证据说他不是君子。

        “有劳王子,在下速速就回!”

        在马背上急驰,忽然觉得自己太怂了,看着人家伊稚斜追姑娘,就这么潇洒。什么政治、民族、一切情况都可不顾,先表达出来,其他以后再说,就如他在手术前喝下那一碗“迷魂汤”,眼都没眨一下,生生死死,由它去吧。而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穿越到另一个时空。一直犹犹豫豫,几经辗转,最后又告诉自己说,终究没那么喜欢她,并不爱她。我大伊稚斜十几岁,无论事业、生活上,从未痛痛快快作为过一次,既爱她为何不努力配上她;即便不爱她,那又爱过谁?想起自己一边洗试管一边偷看她的情景真是汗颜。命运让我穿越时空,是不是有意让我找回迷失的路?我似乎更应留在汉代,做一回张骞,再艰难,再漫长,也要体会一下真正的人生之旅。

        我打起精神,提醒自己赶回去叫人取水才是要紧的事。

        很快大队人马随我到达取水处,见公主好端端地坐在土坡上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伊稚斜静静地站在一旁,好象他们连话都没有说过。

        我命人把所有能用的水车都装满,并把牲畜都喂饱。

        第二天,鬼泉并没有消失,风停了,沙漠中风和日丽。

        我打算让队伍休整一下,得把伤员都调理好再上路,总不能把他们丢下。我们每日尽量存储饮用水,如果鬼泉还在,就多休上几日,如果鬼泉消失了,我们马上动身上路。

        伊稚斜表示要再陪我们一段时间,只有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态度真诚,是个真性情的人,尊重他喜欢的人,把对公主的情意放在心里,再没有主动接近公主。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他在手术后醒来的那一瞬,他的灵魂就被捕获了,从此只听命于它新的主人。有了这份笃定,今后怕是谁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于阗的使臣再次见到伊稚斜非常不悦,但是没有伊稚斜,他们同我们一样都会渴死,看在“引水之恩”的份上,也不便多说,只是态度不大友好尽量避免与其接触。伊稚斜对此并不在意,依旧和我们郎官混在一起,谈天说地。

        眼见队伍休整得差不多,我打算今晚庆祝一下鼓舞下士气,次日出发。众人各自忙碌去了。

        我正要去休息,见伊稚斜正在跟于阗人讲话,怕他们起争执,忙走过去。

        只听伊稚斜道:“大人此话从何而来,我匈奴从未对于阗做过半点过分之事!”

        于阗使者曲陀靡道:“墨玉城一带的水源地常有匈奴牧人放牧,水源地倍受污染。”

        “我匈奴人是在水源的下游取水,如何污染了水源?难道水还倒流不成!”

        “墨玉城一带是我于阗国土,匈奴人本不应侵扰!”

        “贵国可以在此地驻军?可曾设有管辖?西域多有空壤各国均无力驱辖,我匈奴人逐水草而居,少数部众来此地放牧,何有侵扰之说?”

        我一听,这还有头吗?你们仨哪个能说过人家呀,快停了吧!忙上前道:“于阗匈奴大可结为友邦,互通有无,共建合谐嘛!”

        三位于阗使者很忿忿的样子。

        伊稚斜道:“贵国质子①在我匈奴,我方一直礼遇厚待,几位王子都很周全,你们于阗号称文明之邦,可曾同等对待我们的质子?我的几位兄弟在贵国,现在是不是都死的差不多了!”

        于阗人不讲话了。

        我道:“三位出身行者世家,理应协助贵国与周边诸国的往来互融,于阗周边多有空壤,而贵国又无力可及,必将置于孤立,对发展不利,与匈奴交好,对贵国发展并无害处,缘何拒人以千里之外呢!”

        我心想:“亏你们仨还是什么行者,根本不注意国际交往,睦邻友好,你们于阗几乎孤城一座,还外交官世家出来的,跟谁交啊,最多也就去过大汉,周边各国都离着挺远,跟匈奴还这么不友好,外交根本不专业嘛!”

        ……

        第二天,鬼泉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节

        我们的队伍再次出发。

        接下来的旅程中,于阗人的态度变了,可能是我的话起了作用,他们跟伊稚斜以及他们匈奴部众融洽了很多。后来,连整个队伍气氛都活跃了,我们不仅自己跟于阗人学于阗语,跟伊稚斜学匈奴语,还教不会汉语的人学汉语,写汉字。郎官们、小吏们跟于阗使团、伊稚斜的随从热诚地打成一片,大家相互学习各种生活技能,一起打猎、骑射,交流各族的格斗技法,闲瑕时,还分享各种休闲游戏。用现代的话说,“整个队伍里呈现出一片民族大团结新气象”。

        公主一直很低调,从不参与男人们的活动,因怕太阳晒伤还一直蒙着面。她这副样子,已俨然一个西域姑娘,西域新娘。我怕她太闷了,打猎时常邀她参加,她也只是静静地骑在马上在一观旁观看。

        一次,天上又飞过一群雁。那个时候野生鸟类多得去了,人们根本没有保护意识,见雁来了,大家纷纷拉开弓箭射起来,不一会儿,几只雁便掉下来,公主看着来了兴致,便也要学射箭。

        我命几个郎官教她。这时,天上又飞过几只更大、更壮、羽毛深黑,两翅极宽大的鸟,高空盘旋一会儿,便凶猛地扑向雁群,本就惊恐的雁群可遭了大难,它们在空中慌乱地鸣叫,碰撞、乱飞着。

        “金雕!”有人叫道

        伊稚斜策马过来,对我道:“先生可否送伊稚斜些箭支?匈奴人的箭支轻小,恐穿不透此鸟”。

        公主听见他的话,说道:“我的护卫队里还有一些黑羽箭支应该更好,叫人拿些给王子吧!”

        待女吩咐下去,立刻有人拿了捆箭只过来。

        果然是好东西,黄灿灿的铜箭头,在阳光下晃人眼,箭杆直直地码着,箭尾的黑羽毛油亮亮的。

        伊稚斜拿起一支箭搭弓上弦,那弓受不住这箭竟然变形了,他白析的脸庞有些泛红,公主见状把自己的弓递给他。

        只见伊稚斜用手掂了几下那弓,迅速拉满,指向高空,一射出去,正中一只大雕,那鸟儿挣扎都没一下便从高空坠了下来。

        接着,伊稚斜的随从们把那大鸟抬来了,只见那箭法又是小伊同学特有的风格,正是一箭穿过雕的颈部。公主的待女们见这面目狰狞的死状,都吓得退了几步,公主的马儿有些惶恐地在原地踏着蹄子,而公主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平稳地坐在马上。

        伊稚斜跳下马,双手将弓举过头顶还给公主。

        公主道:“箭送你了,若没有合适的弓相配也不灵,不如都送你吧!”

        “多谢公主……”他定格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心想,你又要说,“伊稚斜愿为公主一生射箭”了吧!我头上的汗下来了,还好,于阗人不在附近。

        只听伊稚斜深情的说:“伊稚斜送此猎物给公主,若公主要把天上的天狼星射下,伊稚斜也愿意一试……”

        My god!这家伙不会也是穿越的吧,这也太会撩了吧!

        公主微笑了一下,调转马头跑开了。

        我心里有点急,这小伊同学总在这儿掺和,时间长了要出事啊。公主请嫁于阗之前,未婚夫就挂了,人本来失意,一心想为国牺牲嫁到于阗,虽然对那于阗国王根本就没什么感情,更是一份真心都不会有。这路上遇到个真材实料的、帅到极至的白马王子在这儿动不动盟个誓表个心迹,这谁能顶得住,万一公主动心了却爱而不得,这心里得多痛苦。我想着都觉着痛苦。难道公主、王子他们想不到这点?也可能古代人本来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婚姻自主权,对这种情况心理承受能力比现代人强?不行,我得马上找小伊谈谈,叫他快点消失……别在这儿瞎搅和。

        一日黄昏,见伊稚斜在一个沙坡下坐着,用匕首在地上画着什么,我一见四下没什么人,便走过去,打算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只见那沙地上呈现出:英文单词“LOVE”以及一个心型。

        ?@&※&……

        我得个妈呀!

        他见我来了,高兴地招呼我一同坐下。不等我说话就指着地上的图型说:“先生请看,这是我师父教我的,他说这是他家乡男子表达爱意时用的符号!”

        “错,这是他们家乡没有内涵的人表达爱意时用的符号!”我心想,一个快递员小王,也就这点水平了。

        “?!那先生可否告知有内涵的人怎样表达?”

        “不表达呗,都有内涵了,还表达什么?!”

        “先生何意?!”

        我跟他讲了公主因何主动请嫁于阗的经过。其实这经过,也是公主自己讲的,没必要去想它的真实性,单单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子,远行千里离开父母嫁给一个陌生男人做妻子,真不真实都够让人心碎了。

        伊稚斜听后,脸色便暗淡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

        “公主与王子同样生活在帝王家,想必王子也体会过帝王家的残酷的人情,与公主曾有同样的心境,在下希望王子同样理解公主,不要伤害她……”

        伊稚斜站了起来,拱手道:“在下这就告辞,不再讨扰,但是伊稚斜曾说过的话,从不儿戏!在下看得出来,先生是通转未来的先知,您若能留在西域,定会看到伊稚斜决不负公主。”他威风凛凛地站在晚风中,额前的卷发拂向耳边,露出宽宽的前额,一时间显得成熟了许多。

        “在下相信王子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真英雄!但公主也未曾期许王子什么,可能也未曾多想,王子不必以此为誓,徒增压力。”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羊皮袋道:“先生可否将此物转交公主,不必说是伊稚斜所赠,这是在下亲手做的护身符,若能伴随公主,在下走了也心安了。”

        见我犹豫不接,他又道:“请先生相信伊稚斜……”

        “好!在下定为转交……”

        伊稚斜打了个口哨,他的白狼、黑头隼、还有随从都陆续赶到。

        他再次拱手道:“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见到先生,伊稚斜会为先生祈福,一路平安!”

        我回礼道:“莫问前程,只需一路前行,王子珍重!”

        ……

        伊稚斜再次消失了。

        于阗人似乎轻松了很多。

        公主什么都没问,对他的离去似乎一点好奇都没有。

        一切重归平静,我们顺利地穿过沙漠,这时的“塔克拉玛干”,还没有两千年后的面积大,我们有了充足的水储备,除了没有机会洗澡之外,再没遇见什么闹心事。

        在柴达木盆地的西端,沙漠已经不见,森林、草原、滩涂交替出现,不仅有丰富的植被,奇花异草,还有随处可见的在现代我已熟悉,而汉代中土人士却不认识的瓜果。已近于阗地界,队伍中的所有成员即将抵达归宿,并不如他们想像般艰苦和恶劣,都宽慰了很多,气氛便更为轻松,队伍中欢声笑语不断。

        一日,从于阗方向忽然跑来一小队人马,一行人统一着装,看上去像是军队或是有“公职”人员,马儿跑得飞快,马上之人面色慌张,这副样子,倒不像是来欢迎我们的。于阗使者见了非常高兴。曲陀靡道:“这是国王卫队的士兵!”

        这队人马见到我们这庞大的队伍,先是愣了(估计是从来没见过外面来这么多人,震惊的),停顿了一会,一人见到曲陀靡,似乎认了出来,纵马上前,到了近前便从马上滚落,手脚并用爬到曲陀靡马下,扑在地上,呜呜咽咽,并叽哩咕碌地说了一大段于阗话。说罢,趴在地上哭起来。因为一路学于阗话学过来,有些语句已经能听懂,似乎有一句话说到了“国王”,又有个词像是“升天”。曲老大听罢他的话,脸色非常难看。

        估计是来人身份也不高,曲氏兄弟无人下马扶他,任由他趴在那儿。接着,曲老大郑重地转身,双手合十在胸前,对我说道:“大人,于阗国主刚刚故去,请让我们为他祈祷,让他的灵魂永远安息吧!”

……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作者注:

①质子:就是人质的意思,同现代的绑架、劫持案以及恐怖事件中所涉及的人质的概念有些不同。可以说,这是古代以及近代各类可能发生战争及冲突的国家、部族、民族、割据势力、武装集团之间的一种政治交往方式,同时也是中央集权国家领土中的存在不稳定政治倾向的区域向中央表示效忠的一种方式。

那些政治实体间不仅要通婚和亲来稳定外交关系或是结盟,还有就是两国互相交换质子到对方国家去居住生活,或是一定的民族地方向中央派送质子,这更似一种抵押,押什么,押的是和平,押的是忠心,用人命押和平,押忠心。比如,我国春秋战国时期,各国之间互派质子,派得非常热闹。再如,清代吴三桂将其子吴应雄送到北京皇帝眼皮底下,这位吴公子就是人质。还有,阿拉伯的一些国家部落之间,为了安定团结也曾盛行互换王子的交往方式。质子的来源都是皇室、王室或是宗室成员,且基本都是男性成员,王弟、王子、王孙之类的,也有押王叔的。看来,想当大佬要能豁得出去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还要能生,生育是头等大事,儿子生少了派不出质子,女儿生少了,没法和亲,影响本国的国际地位啊。

质子的生存状况变数很大。待遇好坏,要看自己国家与做质国家的实力对比,以及两国的友好程度。一国要实力强大,国君送儿子去他国做质,人家不太敢怠慢。还有要看质子本身在国君眼中的宠爱程度,一位质子如果是一个实力强大国家国君的爱子,那么人家留质国也是知道的,也会给几分面子。古代各种大佬儿子多了去了,当然有亲有疏。如果去当人质,自己还不是老爸疼爱的儿子,甚至是老爸自己都想不起来跟哪位美人生的儿子,那完了,在自己家都没人爱,到人家那儿更完蛋。秦始皇的爸爸异人,就是这样一孩子,虽然是强秦的公子,到了关系不咋地的赵国,自己又不受老爸以及爷爷(当时的秦王是他爷爷)的待见。吕不韦见到他时,他真是位落魄公子,生活条件很差,很可怜。如果两国关系紧张了,为了避免战争,那么各自可能拿出质子威胁,“想侵略我是哇,你儿子在我这儿呢啊!你自己看着办!”。两家实在要爆发战争了,不打不行了,那么,质子的性命就堪忧了!比如康熙年间,吴三桂造反,康熙皇帝就把吴应雄给杀了,还杀了吴应雄的儿子。吴应雄还是大长公主建宁的额附(老公),历史上真正的建宁公主并不是金庸先生小说里所说的康熙皇帝的妹妹,而是太宗皇太极的小女儿,世祖顺治的妹妹,也就是康熙皇帝的亲姑姑。您看见没,这当质子当的,都当成皇帝的亲姑父了,他爹那儿出事了,他都得没命。没办法,这是古代的游戏规则。

对于质子本人来说,做人质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如果一直和平,没机会死,没死成,那么这一段做质的经历就是当事人的政治资历。人家那是为国家冒的风险,国家得感谢对哇,要有回馈的!没死成,回国了,那这位质子本身可以靠这个政治资本在国内政坛上取得一定的政治地位,获得权利,甚至成为太子、国君。秦始皇的爸爸异人完成任务后,回国成为储君,再后来成为秦王,不仅是因为结识了吕大官人,并认了有实力的干娘,跟他曾经为国家做人质的政治背景也是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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