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哉，我先秦散文》系列第四章 《尚书》5：《酒诰》解密——中国最古老的禁酒令？
文/杜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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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来聊聊尚书里很独特的一篇，名为《酒诰》。
有人说了，国家这么大，大事都还记不完呢，怎么会拿一个小小的酒来说事儿呢？而且还正经八百地发布一篇《酒诰》，不许族人酗酒？周人这么抬举酒，是和殷商的亡国有关的。
殷商是怎么亡的国？
翻开历史，我们看看商纣王的最后一天吧。
这是公元前1046年2月的某一天。周武王率领数万人东征讨伐纣王的军队，到了商都城之外的牧野。在牧野陈兵后，武王大义凛然地历数纣王的罪恶，发表了《牧誓》宣言，要替天行道。正在饮酒作乐的商纣王听到前线急报，仓促武装了大批奴隶、战俘，连同守卫国都的军队，开赴牧野迎战。结果，虽然数量远远超出武王的数万人，但纣王的军队根本无心交战，反而倒戈相向，把武王迎进了都城。纣王绝望之下，在鹿台自焚而死。
这一战役，史称“牧野之战”，也是历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著名战役。
如果有机会到河南安阳，你一定要记得去殷墟看看，那里曾是殷商的都城。它出土的青铜器，是那样的华丽壮观。它的宫殿群，是那样的威严高大。它闻名于世的甲骨文，是那样的古朴神秘。
可就是这么灿烂的文明支撑下的殷商帝国，却忽然一夜之间垮了台、亡了国，究竟原因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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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里《史记 . 殷本纪》里，为我们分析了几个原因，其中第一个就是：“好酒淫乐。”
“（帝纣）好酒淫乐，嬖於妇人。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於是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
“益收狗马奇物，充仞宫室。益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慢於鬼神。大勣乐戏於沙丘，以酒为池，县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
商纣王嗜好喝酒，放荡作乐，宠爱女人。他特别宠爱妲己，一切都听从妲己的。他让乐师涓为他制作了新的俗乐，北里舞曲，柔弱的歌。
他多方搜集狗马和新奇的玩物，填满了宫室，又扩建沙丘的园林楼台，捕捉大量的野兽飞鸟，放置在里面。他对鬼神傲慢不敬。他招来大批戏乐，聚集在沙丘，用酒当做池水，把肉悬挂起来当做树林，让男女赤身裸体，在其间追逐戏闹，饮酒寻欢，通宵达旦。
贵族们都过得是这种声色犬马的生活，这是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的。那怎么办呢？
“ 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钜桥之粟。” 增加赋税、横征暴敛，老百姓们都被他逼得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帝辛如此荒淫无度，百姓们怨恨他，诸侯有的也背叛了他。于是他就加重刑罚，设置了叫做炮烙的酷刑。这炮烙之刑，后人推测说是在铜柱上涂上膏油，下面燃烧炭火，让犯人光着脚丫子从铜柱上走过去，走到中间，犯人的脚被烫焦，滑下去就会跌到火炭上被烧死了。
相传这炮烙之刑还是妲己想出来的。有一天妲己和纣王在野外游玩，天降阵雨，雷电劈倒了一棵树，树燃烧起来。这时树干上爬了很多蚂蚁，正从一头往另一头爬，有些蚂蚁走不稳就掉火里烧死了。纣王看了，说这些蚂蚁傻，没啥好看的。可妲己居然想出了炮烙之刑。
商纣王的酷刑暴政惹得民怨四起，众叛亲离，军队也没了斗志。最终，一场牧野之战，让商汤700年基业一夜成灰。说到底，都是这“好酒淫乐”做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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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虽然顺利坐了江山，但并不敢自大傲慢，反而稳下心来，好好地去总结了一下商朝亡国的原因。他们认为，酗酒就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于是，中国这篇最古老的禁酒令——《酒诰》，就这样诞生了。
那么，这《酒诰》是谁作的，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周武王去世后，成王继了位。成王年龄小，早期是叔父周公旦代为主持国政。虽然周公自己忠心耿耿，可免不了遭人嫉妒。被封在殷商旧地的管叔和蔡叔以讨伐周公为名，联合纣的儿子武庚作乱。周公东征平定了叛乱之后，将武王的一个弟弟康叔封于卫。这卫，离殷商都城朝歌很近，有不少殷商遗民，风气很坏，酗酒成风。
在康叔赴任之前，周公担心年轻的康叔被腐化了，就嘱咐他说：“商朝灭亡，是因为纣王酗酒淫乐，结果朝纲混乱，诸侯举义。你到了那里，一定要拜访那里的贤人长者，向他们讨教商朝前兴后亡的原因。另外，务必要爱民。”
周公又把上述的嘱咐，写成了三篇文章：《康诰》、《酒诰》、《梓材》，做为政令法则送给康叔。这就是《酒诰》的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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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酒诰》里具体是怎么说的呢？
主要讲了三个重点：“无彝酒、戒缅酒、执群饮。”
第一点，“无彝酒”。
周公一开头，先把康叔的祖宗搬出来讲道理，告诫康叔“无彝酒”，就是“不要酗酒”。
他对康叔说，你的先父文王建国很不容易，他从早到晚告诫下面的人“祀兹酒”。就是说，只有祭祀时才可以用酒。这是上天的旨意，不是大祭是不能喝酒的。可是商朝的臣民搞不清楚，整日酗酒，不听老天爷的话，把社会风气都搞坏了，乱了德行。老天爷很生气，于是就降下惩罚，把商朝给灭了。我们看看历史，那些大大小小的诸侯国，最后亡了国的，几乎都和酗酒有关。
酒能乱德，这点一定要记住。文王经常告诉担任大小官员的子孙们说：“不要酗酒”。就是喝酒，也只能在祭祀时喝，要用道德来约束自己，“德将无醉”。而且，不要喝醉了。
文王还告诫我们的臣民，要教导子孙爱惜粮食，使他们的心地变善良。要好好听取祖先留下的这些训诫，发扬大大小小的美德。
为什么周公会从酗酒忽然转到说粮食了呢？因为酿酒是需要大量的粮食的，酗酒就意味着浪费粮食。
周公接着说，在粮食不够充足之前，要好好地耕种，好好地听从长者贤人的教导，把那片土地治理好。康叔你到了那里，要对殷民们说：“殷民们，你们要一心留在故土，用你们自己的手脚，专心致志地种好庄稼，勤勉地侍奉你们的父兄。努力牵牛赶车，到外地去从事贸易，孝敬和赡养你们的父母亲；父母亲一定很高兴，会自己动手准备丰盛的饭菜，这时你们可以饮酒。”
用收获来孝养父母，让父母高兴，是可以饮酒的。这才是发挥了酒的正确作用。
然后周公也在这篇《酒诰》中，号召官员们听从教导，希望他们向老人和国君进献酒食，能经常反省自己，限制饮酒作乐。如果这样做了，王室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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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点，“戒缅酒。”
周公接着说，其实以前，商汤的时候，是懂得畏惧天命和百姓的。老天爷要保你江山多少年，那得看你的表现。你能施行德政，保持恭敬，那老天就会让你多坐会儿王位。从成汤到帝乙，明君贤相都考虑着治理国事，他们颁布政令很认真，不敢自己安闲逸乐，何况敢聚众饮酒呢？
在外地的侯、甸、男、卫的诸侯，在朝中的各级官员、宗室贵族以及退住在家的官员，没有人敢酣乐在酒中。不但不敢，他们也没有闲暇，他们只想助成王德使它显扬，助成长官重视法令。
可是，到了商纣王，好酒腐化，以为有命在天，就不管臣民百姓的痛苦，谁劝谏也不改。他天天淫乱作乐，放纵喝酒，尽搞些乌七八糟的腐败玩意儿，宴会也没了威仪，臣民们伤心悲痛也毫不在意。他心地狠毒，毫无忌惮之心，根本不知道畏惧死亡。
结果，整个贵族都跟着腐败了，整天喝酒作乐，跟着他作恶。想想看，没有了明德的芳香升到天上，只有老百姓的怨气、群臣们酗酒的腥臭气冲到天上，老天爷闻到这样的味道，还能不降下灾祸吗？这就是殷商亡国的原因。上天并不暴虐，是殷民自己招来的罪孽啊！
说到这里，周公后面引用一句很经典的古语：“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
“监”通“鉴”，就是镜子的意思。古人整理妆容，就装一盘水，对水梳妆，“以水为鉴”。周公这里的意思就是说，不要拿水当镜子，当于民监，要把老百姓当镜子。
现在殷商已丧失了它的福命，就是因为不重视老百姓。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省察一下这个事实。要经常关注老百姓的态度，检查自己的为政过失。
我们后人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等等的演绎， 源头就在这里。
总之一句话，康叔你要跟所有的臣民都强调：“刚制于酒。” ——你们要强行断绝沉湎于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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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点，“执群饮。”
最后，周公说了，康叔你到了那里以后，如果有人报告说：“有人群聚饮酒。”你不要放纵他们，要全部逮捕起来送到京城，我将杀掉他们。我不能姑息这种风气，搞得我们也亡国。
但是，对于殷商的旧臣，因为他们长期酗酒，一时半会儿怕是改不过来，可以先留着教育教育，区别对待。但是，如果劝了不听，一点也不反思，那就不用客气，我也不会怜惜，不会赦免，照杀不误。
好了，整篇《酒诰》，到这里就讲解完了。
我们一起来回顾一下主要内容：周公讲了强大的商之所以会一夜覆灭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国君不理朝政，好酒淫乐。为了吸取商亡国的教训，周公强调了三点：第一点，“无彝酒”：只有祭祀的时候才能饮酒，而且不能喝醉，更不能因酗酒而荒废政务。第二点，“戒缅酒。” 要吸取商朝亡国的教训，强行断绝沉湎于饮酒“戒缅酒。”第三点，“执群饮。”谁要是胆敢聚众酗酒，一律格杀勿论。
周公这篇《酒诰》，如此务实，观点如此鲜明，实在不愧为一代贤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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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杜豆豆，IT从业20余年，曾先后研修英语、计算机、美学和心理学专业。早年创过业，后就职多家全球知名IT外企，现工作于某研究院。书痴一枚，闲时码码字。兼任多家平台签约作者，会员合伙人，万卷好书工作室、万卷好书读书会创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