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鲁迅的世界里——读钱理群《走进当代的鲁迅》

返乡时,行李箱太小,除去归家带的吃食和必要的书本与衣物,其他一概塞不进去。到家后,看到床头柜上放着几本关于鲁迅的书,是女儿从华师带回的,遂解无书之苦。钱理群无疑是当代解读鲁迅的大家,他的这本《走进当代鲁迅》,赫然映入眼帘。

鲁迅说:“知识者即是思想者。‘说‘或‘写‘是知识者自我价值的实现方式;或者说,内在的思想与外在的语言是知识者的存在形态。”思想是写文的内核,倘无思想的支撑,再漂亮的文字也如风中的芦苇,轻飘而无力。思想闪耀着光辉,文字才会耀眼。想到前些时与孩儿们探讨材料作文的要义,探讨到最后,始觉,散发着理性光芒的文字里,才会契合生活与文字的丈量。文字固然是用来表达情绪的,但如果没有信仰的火焰、思想的泉流,这样的文字只是词句的组合。

鲁迅在《故事新编》之《起死》里,将庄子的相对主义哲学戏剧化。一个五百年前在探亲途中被人打死并剥去衣服的乡下人,让这条汉子与庄子这样的故弄玄虚的哲学家对话。庄子大讲他的相对主义:“衣服是可有可无的,也许是有衣服对,也许是没有衣服对。鸟有羽,兽有毛,然而黄瓜茄子赤条条。此所谓‘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汉子却只认一个现实:“我弄得精赤条条,活转来有什么用?叫我怎么去探亲?”一把抓住庄子:“不还我的东西,我先揍死你!”

读到此处,我“扑哧”一乐,笑出声来。蓦地想到此前与孩儿们学《庄子与惠子游于滜梁》,许多孩子认为庄子所言的“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是强词夺理,不合逻辑。他与惠子的每次言语交锋,总以他占上锋而告终,其中的重要因素,也许有惠子对庄子思想的理解与包容,还有惠子本身的功名与地位。面对衣不蔽体的壮汉,庄子的巧言却显得那么可笑。在需要为衣食抗争的年月里,再多的哲学也抵不过生存哲学。

鲁迅对墨子颇多赞赏,他在《非攻》里将墨子塑造成一个农民形象:他穿旧衣,着草鞋,背破包裹,吃窝窝头,口渴了就用手捧了井水喝,喝完了还抹一抹嘴。这样的形象拿到和平安乐的年代来考量,会被多少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在风起云涌的颠沛岁月,墨子为“贱人”说话的立场,以及他阻止楚攻宋的胆识,让他的人格光辉耀眼夺目。鲁迅说:“墨子之徒为侠,墨——侠精神一脉相承,构成了中国传统中注重实情、实践、实际效果,埋头苦干,拼命硬干,为民请命的平民化的文化精神,以及相应的沉稳、坚毅、刻苦的文化性格。这是真正的‘中国的脊梁‘。”学完《公输》一课,让孩儿们谈对墨子的看法,他们被墨子勤劳务实的精神所打动,虽然英雄免不了末路的悲凉,但他们毫无杂念的自我牺牲精神让改朝换代的砝码多了几分人性的崇高。墨子无疑是可敬的,我们做不成墨子,但可以做成务实的墨子。在切切实实的行动里建构踏实的人生。

鲁迅目光如炬,在尘封千年的故事里读出时代的垢病,国民的必需。一体多面的看问题,思问题,才能让思想与人生相互融合、相互促进。十多年前,写本科论文,狂妄自大的我居然论的是“鲁迅的国民性思想研究”,而今再看,更觉惭愧与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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