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象睡觉时盖了一条太短的毛毯,你往上拉,脚趾头抗议,往下拽,肩膀冻得哆嗦。
凌峰是我爷爷把兄弟的孙子,小学毕业,因为在部队有当官的亲戚,17岁不到就改户口当了兵。
学问低,什么也做不了,新兵训练结束,亲戚就安排他到了炊事班,计划找机会转志愿兵。90年代初,无法考军校又想成为城里人的唯一路子就是转志愿兵。
后来在亲戚的帮助下,如愿以偿,他成为了一名志愿兵,这也就意味着以后不用再回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了。他感觉自己比老家那些小伙伴儿们幸运多了,为此,他高兴很久。
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志愿兵带给他太多好处。首先,对象好找,本来以他自身条件在农村找对象都困难。家庭一般,个头矮小,长相一般,由于在家老小,惯的小小年纪就有烟瘾。
现在不同了,自从家人告诉左邻右舍,儿子转了志愿兵后,家里说媒的踏破了门,姑娘还一个比一个漂亮,他一回来探亲,基本就是忙着相亲。他心里美滋滋的。最终定下一个爱说爱笑的姑娘,中等个头,长得一副喜相,他说俩人聊的来。
两人感情始终很好,谈了两三年正要结婚时,却听说这女孩和一个有妇之夫有染。女孩是个裁缝,也就是租个门面给别人做衣服,那时人们大都穿裁缝做的衣服。在这个过程中,这女孩认识了那男的,具体真假也没去考证,他就坚决退婚了。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况且以他现在条件又不愁再找好的,他想。
后来,索性不找农村的了。自己都不打算回农村了,还找什么农村的?找个城市的,转业时直接随女方落户到城市多好!想到此,它不由觉得和前女友退婚是正确的。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我们,让我们家帮忙操心这事儿。
过了段时间,我哥哥的一个好哥们帮他介绍了一个姑娘,我们市卫校毕业的,正在市医院实习。安排他们见面后,俩人挺满意。过了几天领到我家让我们看。大家一致觉得,女孩长相虽然一般,但个子高,看上去也听老实懂事儿,大家都表示认可。
探亲假结束,他回部队了。这女孩还竟然跑到部队找他去了,看来感情发展不错。正好他也面临转业,他们就急急的办了婚礼,因为只有拿着结婚证,他才能留在女孩所在城市,这也算他心想事成了。我们也都挺为他开心的。
婚后,他就在我家附近租了房子,一室的。小俩口居住可以了。姑娘也懂事,知道他家庭情况也没要求他买房子。
他找了个门面开了个小音像店,卖碟儿租碟儿,利润也挺大,他人也活道,生意竟然还不错。
不久,他老婆怀孕了。他就不让她上班了,他俩一起盯店或者轮流盯着。每每她俩到我家,老婆都会说生意好,一天能挣五百左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还挺好的。
可天有不测风云,突然有一天他来电说他老婆病了,说话神一阵鬼一阵的,听说是"见喜疯",估计怀孕引起的。
我们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病,过了几天说又好了,只是看上去不象以前那么爱说笑了。脸上表情还是有点发怔,不那么自然。
有一次,他说他老婆这病是有病史的,做姑娘时就曾经犯过,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他俩结婚急,也没想着去打听下有关她的情况。
不知道当初我哥那哥们儿介绍时隐瞒了真相还是压根他也不知,反正我们都有种被骗的感觉,可后悔也为时已晚。
好在,现在又好了。这病不能气,我们就安排凌峰一定要好好待她,哄着她,别让她生气。
过了几个月,孩子出生了。我们原以为有了孩子,她会好些。没想到在孩子3个月的时候,她的病又犯了,还比以前严重。
他们住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一楼,因为是冬天,又不见阳光,屋里就显得阴冷阴冷的。我们过去看她,看到她在被窝里坐着,孩子睡着了在被窝里躺着。一看我们过去,她倒还知道打招呼,还认识我们。
我过去给她说话,她神秘的趴我耳边说:"我是观世音菩萨,来拯救你们来了。"说完,“噗"朝我吹了一口气,说这样我的身体会很好,给我补充能量呢。然后又朝着她手中拿着的一个苹果“噗”又吹了一口,说吹了仙气了,你们吃吧,吃了对身体好。
接下来她说的就全部有关神鬼的话,我们问她什么,她都能扯到那上面去,不过她倒也知道疼孩子,该喂的时候凌峰提醒她她就喂,就是不停朝着孩子吹“仙气”。
她时好时坏,好后依然不像以前那么爱说了。常常一个人抱着孩子发愣,我们问一句说一句,否则就一句话没有。
老婆这样,凌峰心里有点心灰意冷,渐渐地不那么上心打理生意了,还和一个饭店的服务员好上了。他老婆也不知怎么发觉了,就又犯病了。这种病一次比一次严重,连人都不认识了,嘴里一直骂骂咧咧,也不知骂的谁。凌峰让她别骂了,她好像没听到似的,就是不停的骂,晚上该睡觉了也骂,凌峰怕影响邻居休息,就打她,打的狠了才停。
我们都劝凌峰,打也不是办法,找她娘家人商量下,看怎么办?孩子那么小,这样下去不行。看他们以前用什么办法给她看过没?
凌峰联系了她姐,她姐过来把她接走一阵儿,好点儿就再送回来。我们劝他,好了就顺着她,不能再做她不高兴的事儿,兴许慢慢会好的。
他有时到我们家就是闷头抽烟,一提起他们的事儿,只是唉声叹气,也不说话。坐会儿或者吃过饭儿就走。
那年秋天,突然好一阵儿不见他们到我们家了。我们就去他家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了。过去后,看到他家门锁着。一问,邻居说搬家了。我们当时还挺生气,这个人,搬家也不说一声。
过了几个月,也就是那年年底,他突然来电话,是我爸接的。说他们搬回老家了,因为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告诉我们。没等我爸再问他什么,他就把电话挂了。我听我爸嘴里嘟哝着,这孩子备不住是折腾出个啥事儿走的。
果不其然,后来听一亲戚说,他当时在这里经营音像店不行之后,和一个刚结交的朋友用退伍安置费合伙做生意,往工地送沙石料,结果被骗了。钱是在酒桌上交给那人的,估计喝酒兴奋的连条都没让那人打,那人拿着钱说是进沙石料。后来说亏了,说是被建筑工地坑了,没结来钱。凌峰明知道有可能那人在撒谎,可他又没条在手,只有认倒霉。
又加上和饭店服务员好上后,那姑娘怀孕了,说要他赔一笔钱,否则砸他店砸他家打他,他怕了,又不敢告诉我们,怕我们说他,就连夜搬家走了。
从此,基本和他也就没了联系。
后来,她姐姐到我们这里办事儿住到我们家,不由讲起他。说他们回去后,他老婆又生了个女儿。她彻底傻了,整天躺在床上不起来,吃喝都在床上,不洗澡不换衣服,倒知道疼这个小女儿,却对大儿子不管不问,弄得大儿子像没娘的孩子,很可怜。
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在离家近的地方打工挣钱养家,平时,兄弟姐妹们接济他们点儿,勉强顾着一家人吃喝。
他也不上道儿,有点空就和一帮人玩牌玩麻将,抽烟很凶,没见烟离过嘴似的,谁劝也不听,破罐子破摔的样儿。
大概是前年,听说他去世了,肺癌。才四十出头,撇下一个傻女人和一双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