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夏天

  喜欢古龙的江湖,不问来处,不谈归时,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去。可人生却是金庸的江湖,细雨绵长,爱恨纠葛,塞上牛羊多半空许约,人和事都是这般,我和她的故事也是如此。

  相遇的那个夏天,校门口七月的光影闪烁,柳条飘扬,她带着光走来。那一刻我知道,这一生我们注定相遇。很幸运我们分在了一个班,坐在了一起。在青春飞扬的年纪里,她是我愿意坐下来的唯一原因。后来的故事都带着光和雾,一如今日的阵阵凉风。在那几年我的生活里一直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总在我身边,也可能是我一直在她身边。我和她总有说不完的话,孩提时的经历,现时的悲伤,未来的向往。那些话都是我无从和他人分享的。那段时间里我沉醉在了那一份欢愉,那是我最曼妙的时光。那时阳光灿烂,练习册里的问题我还解得出来,身边的人也很简单,我也不需要去关心太远的未来,偶尔的烦恼也只是她今天没有和我说话。

  那时十六七岁的她牵动着我的欢喜,她很安静,偶尔有俏皮。回忆里,和她一起经历的晚霞是我见过最美。那时我们曾一起看过无数次的晚霞,看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天边绯红的云霞变换着形状,她的眼波似水,藏着无限的温柔。我们就静静地站着,好像在聊天,又似乎没有说什么。那时她的头发总带着花香,藏着夏天的味道。我早已忘那时的晚霞有多美,只是觉得现在的晚霞没有那么美了。

  在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班主任叫我们去拿毕业照。我和她一起去的,我们坐在校门口的长椅上,就像初遇时一样。头上柳枝随风摇摆。那是一个燥热的夏天,可校门那里有树枝荫蔽,偶有一阵凉风吹过,格外清凉。我和她坐在长椅上,就我们两个。我仰着头透过树枝望着蔚蓝的天空,微风吹动她鬓角的乱发。那一幕是我关于那个夏天唯一的回忆。那时我是多么想就这样缓缓地说出“我爱你” 这筒单的一句话,可是我没有。我给她留了一封信,我写满了整整两页纸。我叫她三年后打开,那时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奔向她,用我的全部力量。

  当我进入高中,她好像淡出了我的生活,可又像一直没走。高中三年是我最努力的一段时光,我除了教室和篮球场,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她的教室了,多到也许她都不知道。在那三年枯燥的学习时光里,和她聊天是我最大的慰藉,我从未如此地依赖过一个人。考砸后,她的安慰;打球受伤后,她心疼的声音;疲倦时,和她的长谈。让我更好地度过那三年,那部小小的老人机里满满的短信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想来,在那灰色的三年里她依旧是我唯一的彩色。最后高考我高出了一本线近三十分,而她发挥失常没有过一本线。高考后的那个夏天,我放肆地发泄着那三年的压抑。而她却变得很安静,我无数次约她出来,可她却用了各种理由搪塞过去,那封信她好像也不再记得。现在想来,那个夏天我为了不留下遗憾做了一切的事,唯独没有做那件想了六年的事,现在看来那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那一年我们一个在南方,一个去了北方。高中时,我想只要我考得够好就可以和她选同样的学校,可没有想到这竟成了我们俩之间的距离。当我到了终于可以勇敢爱的年纪,我很想和她表明心意,我和她分享在学校里的每个朝阳与晚霞。终于在一个很美的晚霞下我说出了一切。我发了一大段文字给她,当时的晚霞太美,很多内容我已忘记,只记得最后的一句“我希望以后的朝朝暮暮都有你分享,我们在一起吧。”但是最后她也没有给我明确的答案。当时我想着等着我回家,当面要个答案吧。可惜她再也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在高考前,那个炎热的夏季里,我们曾畅想着关于未来的种种,关于生活,关于远方。我也曾以为我们会一起经历那些畅想的美好,可当我再回到小城,却从朋友口中得知她有了另一个陪她经历那些的人。我知道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关于这一段故事我不想再说,只是遗憾太多的话没有来得及说。这段故事里她没有错,世事弄人罢了。

  如今,曾经以为可以相携共度一生的爱人成了陌路。一个多年的好友说我念旧,关于她其实早应该放下了。但是人非草木,只谈放下怎么可能呢。这一路走来我与她之间羁绊了太多的人与事,深深刻进时光里,她可以冰冷地放下一切,我却不能。其实她也并不是多么的难舍,只是记忆里地她总会悄然入梦。但是无论怎样,我的江湖里都不会再有她,从此一别两宽,相忘江湖罢了。

  以前我觉得一切都来得及,关于她,关于不切实际的梦。我会相信我所期盼的正在一步步向我走来,会有一个美丽的姑娘陪我经历人生的美好,陪我看书,陪我打篮球,一起坐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如三毛遇见荷西一般。现在我却感觉一切都错过了,甚至不知道在期盼什么了,如今关于爱情,我也希望有那么一个姑娘,可以和她倾诉那些和父母,朋友无从谈起的事。关于远方,我依旧向往西藏的雪山和梵音,江南的暮雨和酒肆,我也还想去大冰的小屋听几首歌。只是如今这些愿望却没有当初那么炙热。同心人一去,坐觉长安空。可能就是这般滋味吧。

  其实,在某一刻我挺厌恶这个时代的爱情的。人们来来往往,似乎不是在寻找相伴一生的爱人,而只是在寻找寂寞时分相陪的旅客。我也会感觉孤独,落魄。也希望有一个人相陪,但这只是那一瞬间闪过的念头。我宁愿孤独到底,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爱意随意交付。也可能是我自己太有趣了,不需要于茫茫人海中寻找另一半给予自己快乐了。但是我始终相信风陵渡口处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的郭襄,她的爱意是真切的。我不怕如她一般交付自己的爱意,我只怕自己的爱意被漠视,被冷待。

  这一年是我过往人生的一个节点,在今年之前我也憧憬大冰书里西藏,大理的生活,也想如三毛一般肆意地活着。可当一切一点点照进现实,我却深感无力。关于未来,我有很多选择,但是没有一种是我憧憬过的。我依旧热爱每一-片风月,我依旧相信我的人生不仅于此。只是学会了接受生活的无常。

  当我到达了这个年纪,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取悦自己,也学会了释然。我从未选择原谅那些背弃我的人,只是学会了不让他们来惊扰我的生活。人生路迢迢,未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我会一个人到老,做一个有趣的老头。也许我还会遇见一个如她一般的人。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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