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这又是什么。”一个稚嫩的孩子道。
“清蒸熊掌。”中年男子道。
“好吃吗？”
“当然好吃，入口嫩滑。”
“好吧，那我再尝尝。”小孩叹气道。
“噗噗！”小孩没吃两口就吐了出来，皱眉道:“真难吃。”
“哈哈！”中年男子轻捋一小撮的山羊胡，笑道:“那你再吃吃这个八宝野鸭。”伸手指着另一个盘子。
小孩憋着嘴，叹道:“一定很难吃。”
“哦？你还没吃，怎么知道。”
“爹爹，您点了十八道菜，我只吃了三道，个个难吃得很，我就不信这道会好吃。”小孩傲然道。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中年男子意味深长的望着小孩。
“您让他试试，他说好吃，我再吃！”小孩指着酒楼外，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孩。
中年男子见那小孩脏兮兮的，不禁眉头微皱，忽而又松了开来，望着他，道:“小乞丐，你且过来。”
门外那小孩早就对餐桌上的美食垂涎三尺，听他呼自己过去，连忙小跑过去，一双大眼睛就盯着桌上的美食。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一双筷子挑在鸭腿上，忽又转向鸭头，挑飞在地，道:“谢过这位小公子，你才可以吃。”
小孩见吃的来了，连忙称口道谢，伸手去捡。中年男子用筷子在他手上一敲，“啪”的一响，小孩吃痛缩手。
那稚嫩孩子见此，拍桌大笑:“好玩，好玩。”
中年男子嘴角上扬，心中一顿，说道:“想吃这道菜么？想吃，就给他跪下磕三个头，这整盘菜，都是你的。”
“爹爹，你给他了，要是他觉得好吃，那我吃什么。”小孩嘟嘴道。
中年男子笑道:“我们可以再点一盘的。”
“好，好。”稚嫩小孩笑道:“跪，你快跪。”
那小孩左手捂着右手，隐隐之中仍能看到那条红印。
男子见他犹豫，也不做声，自酌起小酒来。
到是那稚嫩小孩叫唤起来:“小乞丐，你跪不跪，不跪我拿去喂狗了哟。”
“我不是小乞丐！”小孩抬头倔强的望着那稚嫩小孩道，刚说完又低下了头。
稚嫩小孩被他看得一愣，道:“那你还吃不吃。”
小孩双拳紧握，也不做声。
稚嫩小孩歪着头，挠着脑袋，不知如何是好。
“小二。”中年男子放下酒壶，喊道。
“客官，有什么吩咐。”小二跑来陪笑道。
“将八宝野鸭拿去喂狗，然后再上一盘来。”中年男子道。
小二见地上有一鸭头，又见有个小乞丐，心中一转，对小孩叱喝道:“小乞丐，滚远点，莫脏了这位大爷。”说着就要驱赶他。
那小孩一咬牙，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头，起身端起盘子就要往外跑。
小二一把将他拉住，怒道:“找打不是！”
一拉之下，小孩手上端拿不住，整个盘子“哐当”一下，摔碎在地，八宝野鸭也随着洒落一地。
小二见此，怒气冲冲，提起小孩就要上拳，中年男子喝道:“住手！”
小二见此，只得放下小孩。
小孩一落地，捡起地上的鸭腿鸭翅，撒腿就往外跑。
“他……”小二指着小孩道。
“上你的菜去。”中年男子道。
“是，是。”小二唯诺的离开。
“爹爹，我们是不是过分了。”稚嫩小孩道。
中年男子沉默一会儿，道:“孩子，记住了，人穷是会被人欺的。”
稚嫩小孩望着门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小孩捡起鸭腿鸭翅一路狂奔，他的眼眶泛红，却没有流下泪来。偶尔掉下鸭腿，也会捡起来，继续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才来到一间简陋的小茅屋前，屋前还有个残破的水缸。
“咳咳……”还未见屋，便听到一阵咳嗽声。
小孩站在门口，喘了两口气，才一脸笑意的推门而入。
“回，回来了。”一束昏黄的光线照在床上，床上躺着一个中年人，脸颊消瘦，颜色暗黄，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嗯，我给你带吃的回来了。”小孩笑着将鸭腿递过去。
“咳咳。”那人撑起身子又咳嗽两声，道:“好香啊！”
“这可是荟萃楼的八宝野鸭，好吃得紧。”小孩又将鸭腿往前递了一步。
“哪来的。”中年人浑浊的眼神望着小孩严肃道。
小孩笑道:“一位大爷打赏的。”
“哼！”中年人一掌打在小孩的手上，将鸭腿打落在地，厉声道:“哪位大爷会打赏这么名贵的菜给你，定是你平时偷摸惯了，去荟萃楼偷的吧。”说到激动处，又咳嗽起来。
小孩将鸭腿捡起来，伸手付掉上面的灰尘，笑道:“爹，真是大爷赏的，荟萃楼的小二可以作证，您就吃了吧。”
中年人见他神情不似说谎，点点头，正要伸手拿，又见他右手上有条肿起来的红印，沉声道:“怎么弄的。”
“啊！”小孩叫道:“一位大爷赏的……”
“我说的不是这！”中年人喝了一声，指着他的右手，又咳嗽起来。
“我去给爹爹倒水。”小孩说着就要转身。
“站住！”中年人怒瞪着他。
小孩低头不语。
中年人看着他，沉默一会儿，道:“有孝啊，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做事先做人，不要偷，不要抢，平日小偷小抢我管不上，可今日你去偷荟萃楼的好菜，要是被知道了，他们定会打死你的，你怎么不懂啊！”中年人说着又咳了起来。
“我没偷！”李有孝抬起头倔强的望着中年人大声道。
“你还不承认，我，我……”中年人说着自床边拿出一根藤条，喝道:“过来！”
“我不过来！”李有孝因给别人下跪，心中觉得屈辱，悲愤难填，此时听得阿爹冤枉自己，便咆哮道:“你总叫我不偷不抢，娘死得早，你又生病在床，你们从未照顾过我，我不去偷抢哪里来的吃的。”
“你，你……”中年人指着他，气道。
“你总说这些大道理，可你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我出去找吃的时候，还要去更远的地方挖药回来煎给你喝，有好吃的我也都想着你，你呢，你为我做过什么，我饿了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李有孝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说到伤心处，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中年人望着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扔下藤条，躺在床上也不做声。
过了片刻，李有孝起身擦干眼泪，走到床边，将鸭腿往前一递，道:“给。”
“滚！”中年人一推李有孝的手，将鸭腿打翻在地。
李有孝这次没有捡起鸭腿，他咬牙转身，快步走到门口，道:“过几日，我就跟武屈文武师傅去京城，过个几年等我赚钱了，再回来好吃好喝的伺候您。”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逆子啊！”中年人躺在床上大叫一声，又咳嗽起来。
李有孝刚出门听得此话，心中酸楚难受，撒腿就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见夕阳快要下山，李有孝又想起阿爹一个人在家，心中虽有不甘，却只得又硬着头皮走回去。
李有孝刚到门口，只见屋门大开，里面依旧黑暗无光，不禁叹了一口气，慢慢朝屋里走去。
“阿爹，对不起。”李有孝左脚刚进屋，便开口道。
一声之后，却没有听到回应，李有孝道:“阿爹，是孩儿错了，我不该和你顶嘴，惹你生气的。”
李有孝说着，双手已紧握成拳，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阿爹抽打。
当李有孝走到床边时，藤条却没有落下，心中生疑，隔着被子，推了一下他，道:“阿爹？”
声音很大，可依旧没有回答。
李有孝心中感觉不好，喊道:“阿爹，阿爹你怎么来了。”说着伸手到被子里摸了摸阿爹的手，直觉冰冰凉，心中大慌起来，因为他依稀记得，娘死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
李有孝顿时六神无主，忽的又想起什么，在屋里翻腾一会儿，却是点亮了半根破损的蜡烛。
他拿着蜡烛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蜡烛上的灯火也在飘摇不定。
灯火微弱，照在阿爹的脸上，只见他面色蜡黄，双眼微微闭起，嘴角边还挂着咳出来的血迹。
李有孝见此，顿时大哭起来，拿着蜡烛直接扑倒他身上，道:“阿爹，你醒醒，阿爹，是孩儿不好，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正哭时，李有孝忽然闻到一股烧臭的味道，只见眼角边火光大盛，不禁吓得大跳起来:“火，火。”
眼见自己左手袖上也着了火，连忙用右手去扑打，一打之下，不但没有打灭，就连右袖都沾上了。
李有孝吓得大惊，不顾其他，直接跑出茅屋，看见门外残破的水缸，直接跳了进去。
“嗤嗤”，李有孝袖子上的火被水熄灭，刚想喘口气，只见茅屋内，滚滚浓烟飘了出来。
李有孝跳出水缸，想冲进去，刚到门口，便被烟子呛了出来，眼见火势变大，只得跑到远处看着。
不会儿，整个茅屋便火光冲天。天色本来已晚，此时大火滔天，便吸引了许多人前来。
李有孝在人来之前，早已一头扎进泥土里，默默的哭了起来。
忽然，李有孝觉得有风吹来，背后生凉，不禁抬头，只见所有人都朝自己指指点点。
李有孝躲避他们的目光，朝着小茅屋的地方磕了三个头，然后朝着黑暗处奔跑去。
三日后。
“有孝啊，听说你家发大火了。”武屈文道。
李有孝点点头。
“你阿爹，也被烧死了？”武屈文道。
“嗯！”
“哎！”武屈文叹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道:“死了也好，不然也是自己受罪，身边的人受罪。”又见他垂头丧气，道:“此处京城，路途遥远，你呀，就躺在马车上，好好休息吧。”
李有孝躺在铺满稻草的马车上，望着天空，只见天上白云飘飘，一会儿像牛羊，一会儿天神，一会儿像……
“娘亲！”李有孝惊呼一声。
“起风咯！”武屈文回头望了他一眼，大喝一声:“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