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閑時,各公社的各項工程就如火如荼的展開了,其中一項就是開公路,各個村子都必須派出人員參加汇战。“知青"沒家庭需要照顧,是最好差遣的劳动力,況且又不属全勞力,所以幾乎每次外勞都有我們份.這一次又指派上我了.
那約是五月底,赤日炎炎,農忙季节即将到来前,田里的稻穗都弯了腰,已呈金黄色。队長通知我明早翻過大尖山自個找工地去参加汇战。時間倉促,什么东西都沒來得及准备,说走就得走。获知工地一般只包飯吃,不包吃菜的。我赶緊跑到公路口边的大队供銷社買了一斤咸豆辨,正徬徨着不知怎么做,在回村的路上遇到村里一个妇人,和她打了招呼,当她獲知我上山開公路,就問我帶什么菜去,我忧郁的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說;“没有,就只有这咸豆辨,"她皺了皺眉头说;“那可不行,近十天單吃咸豆粒会发胃酸,我家有晒了點菜干,你就參和著吃吧".
我跟着到她家取了那黑乎乎的菜干,如獲至寶,回宿舍赶緊把菜干和豆辯混在一起煮了,用罐子裝上,這虽不是上等菜肴,但不必干吃白飯,心也安了。
隔天,天一亮就荷把鋤頭,一頭挂著那罐咸豆辨,另一頭系著件小毛氈.兩頭悠蕩悠蕩,前去工地,前去的那山没有路,一路爬山,满山遍野的荊棘丛,独自個拨开草丛,蹬着石坎,爬上山去了。
一到營地,才發現公社各路人马靡集,人頭湧湧,混亂喧雜,人们乱哄哄的四处找寻地方落腳。我也好不容易才找到草棚底下一个“鋪位",因怕被別人佔了要睡露天,就赶緊丢下行当,坐到根據地上,这才发现是個現役的牛栏,今早剛將牛赶到外面,鏟了牛糞還堆在門外,坎坷不平的地面上鋪上一層薄薄的稻草,半腰高的乱石墻上,许多地方还塞滿了濕露露的牛糞,臭氣薰天,坐在那里呼吸都困難,只能忍著吧,这本來只有二三十人住的耕山隊宿舍來了几百人,還能怎樣?
剛坐下,一大群本來叮牛的蚊子和牛蠅就凶神惡煞奔襲而來,持着大號抽血器,乘人不备,開怀饕餮.它們佔盡空中優勢,有的嗡嗡作响,前後夾击,有的神出鬼没,稍然而至。我出於抵抗的本能,眼明手快忙於招架,左右開弓,著陸的乘它不留意拍死,未着陸的空中追擊,但還是應付不暇,終于寡不敵眾,捍衛不了主權,給白抽了不少血.雖然它們也留下了不少尸体.但它們不怕死前扑后继的精神也值得敬佩。
馬上開工了,我們要在抖峭的山坡上開出公路,有許多的溝壑需要填滿,有許多山坡需要削平,有许多的大石需要挪开。就靠我們的鋤頭和肩上担子.只有10天時間,每个小组要完成一个地断,因农忙季節快到了,大家都要搶時間,所以起早摸黑,拼命的干着。
人们挥舞着锄头,像螞蟻一样密密密麻麻爬滿了山腰,工地上人头攒动,红旗飘扬,夯土的号子声此起彼路,打炮眼的锤釺声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第一天,那罐菜干豆瓣還好吃,第二天還可以應付,第三天剛吃一半就嘔出來了,接下來又拉肚子又嘔吐,嘔得我几乎翻白眼,肚子拉得我站不起身,手脚軟綿綿.只好找了衛生員拿了些腸胃炎的药,睡了2小時,又開工了.
一听到工地上哨子响了,那是要放炮了.大家似沒頭蒼蠅,到处亂竄,找位子躲避.實在找不到掩体,只得把板車豎起躲在車後,倉惶的人们一下子都擠在板車後.
"喂!行行好嗎!我還沒娶老婆,留個位子給我躲一躲。”一個“知青”找不着掩体挤过来,哭喪着瞼說着.
"怎行! 我孩子小,老媽也老了,可讓不得你。”一個村民不客气的回应他。
話音未落,炮声已响起,石块呼嘯着从头頂飛過,小石块和泥土辟哩啪啦落在周遭.嚇得有的人瞼都青了.幾分鐘後,炮停了.听到有人喊着"衛生員,这里有人受傷了!".只見一個男的衛生員急匆匆的到处跑着.我們都面面相覷,心有余悸,連声呼"好彩,好彩!"
赤日当空,一顶破斗笠也遮不住太阳暴晒和忽然而至的雨淋,四处崇山峻岭, 山野間到处都是帶刺的灌木丛,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沒有, 穿着一件破背心,汗水湿了又干, 干了又湿,几天都不洗, 衣服上面滿是盐迹和汗斑。
其实第二天肩膀和手臂上都已晒得起泡了,晚上睡觉辣辣的疼,但实在太睏了,一躺下就睡,早上醒来,脸上多了几个蚊子釘起的疙瘩。
中午吃完饭休息,也不知能躲在那里,就随便鋤头在地上一挖,施展"独木功",躺在鋤柄上,头上盖着斗笠,就算是午休。听同伴说有个工地,就有一帮人,中午間躺在刚掘开的山腰阴凉处,忽然一个塌方全给埋了,所以阴涼处也不敢去,就躺在烈日下。
終于熬到了第十天,一条公路的雛形展現了,像一条紅色的血脈逶迤在山腰上,我也已觉得精力都榨干了,拖着疲憊的身子,荷着鋤頭慢慢走下山去.村里农忙季节巳要開始,又是一場残酷的惡斗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