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好笑的故事,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中午做午饭时分,姐姐为了让弟弟给他打下手剥蒜,哄弟弟说你帮我剥了,我给你一块钱,我笑着说:现在谁还会看上一块钱?

        姐姐笑着说:有的,我们班一个调皮的男生每天在操场上跑步都是低着头,他说小朋友兜里总会装钱,跑步就难免会掉。

        我好奇地问:那这个男孩子捡到钱了没有?

        姐姐又笑着说:捡到了,一次他在操场上捡了一元硬币,一次在教室走廊捡了一角硬币。

        姐姐的谈话让我很好奇,这个年代还有孩子这么在乎一两元钱,又不是我们小时候物质很匮乏,后来在谈话中的得知,这个孩子就是调皮捣蛋,没事给自己枯燥的跑步找点乐子,不过,这个事情突然勾起了我上高中时,与这个孩子又相同癖好的一个同学,不过她不是捡着玩,她是为了真的捡到钱,故而每天走路都低着头。

        说起这个同学,我还与她沾亲带故,他的爸爸是我的亲姨表哥,那就是从辈份讲我是她姑姑,不过其实她还比我大三岁,我们都喊她改子,实际在学校她叫改莲,从她的名字你可以猜出父母希望在她的下边生一个弟弟,这一改还改得非常有效,她的后边确有一个弟弟。

        那个时候每家每户都很穷,每家每户都有很多孩子,物质的匮乏可想而知,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或者姐妹兄弟之间互相传承轮流,最小的永远穿的都是旧衣服,吃的东西是没有保质期之说的,只要没变味那就没坏,就可以吃,因此,那个时代的人都省吃俭用、勤俭持家,艰苦朴素的作风是每个人自带的,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而这一点在我这个同学——改莲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因为东西难,她珍视每一个东西,哪怕极细小的,哪怕别人看来毫无用处的,在她那儿就极其珍贵,她对东西的珍爱超出了我们同龄人,或者说甚至超过了老年人。周围的人一直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但她乐此不彼。

        她满脸雀斑,扎着两个过耳的马尾,近视眼,经常带一个黑框眼镜,因为视力不好,也因为她珍视东西,别人说什么她似乎都看不清,总得凑的很近才能看明白,因此,她走路总是低着头,总想着自己随时随地能发现什么,捡到什么,然后再满足地收入口袋。

        记不清是高几了,但时间是在冬天,那时我们都住校,我们的教学楼在四楼,所以我们上学时要从一楼爬到四楼的,这点对于别的同学说总觉得楼层太高太累了,但对于她倒是好事,她觉得长长的楼梯增加了她捡到东西的机率,因为此,她的走路速度比常人慢,往往我们同时从宿舍出发,她总是最后一个到教室。

        记得有一天早上,我和其他几个同学早早到了教室,她像往常一样晚几分钟到达,只见她一边进教室一边捂着嘴笑,我们都很纳闷,奇怪她笑什么,只见她坐到位置上后,依然是头放得低低的,一只手捂着嘴笑,一直手拍着我和前桌的另一个同学,似乎想急于分享她刚刚经历的好笑的事,等我们都回头了,她边笑边说:我给你们说说刚才我经历的一件特好笑的事……

        原来在刚才上楼梯的时候,她依然低着头边走边寻宝,她走着瞅着,忽然看到三楼的楼梯上有一个亮晶晶的条状东西,她说她以为是别人不小心丢失的小刀,于是她满心欢喜地弯下腰,伸手去捡触手可及的小刀,但没想到她捡到了湿漉漉、黏糊糊的别的东西。

        北方的冬天异常冷,北方的人也异常容易得鼻炎,记忆中到冬天全班的鼻子都不通,全班都在此起彼伏的吐痰,说实在那个时候特害怕当值日生,因为班级总有几个鼻炎厉害的,他的座位下到处是痰渍的痕迹,你可以想象碰到这样场景时令人作呕的情形;还因为在四楼,虽然四楼有厕所,但不知为何高中三年男女厕所从没开过,我们的方便问题每天得从四楼跑到一楼,再从一楼跑回四楼,那个时候的人也穷得用不起卫生纸,每到早自习的时候你可以经常看到有人光顾紧锁的男女厕所大门,那是有鼻炎的同学按着鼻子呲呲地就地解决,现在想想那两扇壮观的鼻涕大门,一条一条黄黄的鼻涕挂在上面,真给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只能说,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人的整体素质都不太高了。

        改莲今天可笑的故事就跟这鼻涕有着密切的关系,大家谁也想不到,改莲满心欢喜的小刀,在她伸手触及的那一刻,明晃晃的小刀一下变成了明晃晃黏糊糊的一堆鼻涕,她说着笑着,我们听着笑着,她为今天自己的喜剧性的经历好笑,我们为她珍视东西而有这样的经历好笑,我们几个人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来,笑到肚子疼得不行,连喊:啊呀,不能再笑了,肚子受不了了。

      直至高中毕业多年,我们几个同学碰到一块聊及此事时,仍是捧腹大笑,笑得不得自已,笑得肚子疼痛,笑得喘不过气来。这期间每次回家也都能听到有关改莲的信息,改莲结婚了,嫁了一个修摩托车的,改莲生孩子了,生了一个白胖小子,总之,感觉她虽然没考上大学,但日子过得越来越不错,也从亲戚的口中得知她依然非常节俭,依然非常珍爱东西。

        又过两三年,应该她的儿子已慢慢长大,她也应该过上了农村人有子万事足的幸福生活,但有一天,从亲戚那儿突然传来她骑摩托车出车祸的噩耗。小雨天,她骑着摩托车带着儿子往家赶的路上,眼镜镜片模糊,一头撞到了路旁的大树上,儿子被甩出数米远,只是擦了个皮外伤,并无大碍,而她就这样惨烈地离开了人间。

        从她走后,再回想起她把鼻涕认成小刀的故事,知道此事的我们几个同学再也笑不出来,就像我的表姐——改莲的姑妈,在她去世后感慨,也许她这一生注定在世上停留的时间短,因此她在世时才会那么超过常人,格外地珍视、珍爱每一个物件。

        也许是吧!我也再找不出别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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