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思考 No.1 ···········
贫困表面上是没有钱,实际上连命可能都很贱。《美好时代的生活》是一本纪实小说,真实记录着在孟买国际机场旁写着“永远美丽”的广告牌背后贫民窟安纳瓦迪里的人,像城市里的蝼蚁一样的生活。礼生于有而废于无,如果贫民的死不能给"上流"的人们带来真金白银,那一条人命就一文不值,意外的死亡事件变成了警察笔下的"无人目睹的车祸、"未知疾病"等等草率的原因,平民窟里的生命死亡就像秋日的落叶一样波澜不惊。
在这本书提到一个观点让我印象深刻。全球化时代可能同时也意味着特别的、工作不稳定的、竞争激烈的时代,当资金在全球流动,固定工作的想法变得不合时宜时,不可预知的日常生活总有办法磨平个人的展望。理想情况下,政府可以缓解不稳定性;然而很多时候,弱势的政府却会加剧不稳定,比起培养人的能力,它更擅长于助长腐败,就像贫民染上官司只有靠贿赂才有可能解脱出来。而腐败带来的社会伤害,最受人忽视不是经济可能性的缩减,而是道德空间的缩减。
穷人为政府的选择和市场而责备彼此,我们这些不是穷人的人,也动辄严厉指责穷人,这些指责可能只是一种惯性。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所谓赤贫,一无所有,没有身份、没有救济、没有希望。在赤贫之中,人所剩的只有动物性,赤贫者的世界也只有丑恶的惨状。
穷人要帮助一个邻居,等于拿他的养家能力,有时甚至是个人的自由来冒险,贫穷社区相互支持的观念于是被推翻。孩子们没有力量单凭想象行事,等到他长大成人时,或许已对一个路边慢慢流血致死的拾荒者视若无睹;在一个烧伤的女人扭成一团时转身离去;在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喝下老鼠药时简单耸耸肩。本书里有个孩子阿卜杜勒打过一个这样的比喻,决心当冰的孩子,却变成了水?
贫民窟安纳瓦迪的居民垃圾回收者阿卜杜勒、厕所清洁工拉贾·坎伯、热衷于调解邻里纠纷、从中捞取好处的阿莎梦等,他们都在都市的繁华表象之下,他们就像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努力地为梦想奔走。垃圾回收者阿卜杜勒梦想有个不嫌弃他身上味道的老婆,两人一起到除安纳瓦迪以外的任何地方安家;他的母亲泽鲁妮萨则梦想在安纳瓦迪有个更干净的家,要有一扇可以排放油烟的小窗户,要铺着像广告里那样美丽的瓷砖;厕所清洁工拉贾·坎伯梦想能有钱换一副心瓣膜,好保住来之不易的工作,继续供养全家;热衷于调解邻里纠纷、从中捞取好处的阿莎梦想成为安纳瓦迪蕞有权有势的人物,让自己的女儿成为贫民窟头一个女大学生。
带着梦想努力生活成了原罪,可总还有人宣扬"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穷人不努力"。在腐败当道的底层地域,努力奋斗,当个好人是极为困难的事,活着就已经需要用尽全力,就像辛苦收废品努力生活的阿卜杜勒一家,只是拿着一块石板,生活就莫名的突然天崩地裂,那些我们看不见的个人看不见的地方,有人每天都发现自己面临种种困境。
饥饿来临,实在没有食物,只能吸食收垃圾得来的涂改液让大脑麻痹,却忽然发现住在隔壁铁皮屋子里的邻居竟然存钱买了墙砖在修房子。在这个没有希望的贫民窟证明自己好的方法就是和身边的人比,下沉中的人向抓住绳索向上爬的一家人伸出了手,不一定是为了自己能够逃出困境,而只是为了拦住变得更好的同伴。自焚让法蒂玛意外的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绝对的让阿卜杜勒的生活坍塌。希望就像贫民窟街童们吸食的涂改液一般,上瘾、致幻,却是有毒的。不仅会毒死拥有希望的人,副作用是会让周遭的人更加绝望。
阶级流动几乎被锁死的情况下,脱贫的战争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每个人的边际改善都一定牺牲了另一个人的生存可能。这就是贫民窟互相蚕食的逻辑,这不是简单人性的恶,这是体制性的恶。而底层人生活在黑暗里,上层人根本看不见,也不想看见,这种体制性的恶不是仅存在于印度。
古有晋惠帝何不食肉糜,国家闹饥荒,问皇帝怎么办?皇帝如何回答,才最大可能性的显出差距?是回答说,随便捐点杂粮给人民吃吗?是恶狠狠的说,饿死这些贱民吗?这些都不够。皇帝回答一句,既然没有米吃,为什么不吃肉呢?
看过《寄生虫》的人,作为发达国家韩国,上层社会和底层社会的人,成为富豪家里的佣人们表面看"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有着和印度机场隔开的繁华与落魄一样,无法跨越的楚河汉界。上流社会通过互相保护,防止穷人越界,抢夺利益的保护机制,这就是所谓的民主国家的公平,在《美好生活的背后》,作者提到选举制是穷人唯一的权利,精英有自己的办法保障自己的利益。
看这本书的时候,很自然的我就想到「《贫穷的本质》量力而出,攒点钱…」,但显然我发现我没读懂贫穷,根据《美好生活的背后》作者的说法,安纳瓦迪贫民窟的居民在当地印度政府口径中,属于已经脱贫的人口,以及我们发现,贫民窟中的穷人从未停止过脱贫的努力,贫民窟中有不少上过学的小孩,甚至还有两个大学生。
印度政府或许根本就没有能力去与贫困做斗争,低效、腐败、无能的官僚体系决定了任何一条政策设计,最终都会变成敛财的生意。正如书中表现的,教育只是一门空手套白狼的好生意,议员和社工们在贫民窟的臭水沟旁搭个棚子,拉几个孩子过来拍拍照,就能从政府那把补贴给赚了。贫民窟的阿莎和大学生女儿就是帮助议员运营这假装存在的学校,“精英”大把敛财,贫民却被利用完全扼住命运的喉咙,不可能改变命运,一旦东窗事发,被处置的也会是这些贫民。
阶级流通若已经锁死,穷人享福,留给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