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不回去的孩子

“噗呲”

湿润而紧迫的声音,伴随着撕裂的痛,紧跟着血流到白床单上。

“生了生了!”

老公颤抖的手一面拿着摄影机,一面伸过手去抚摸面色苍白的老婆。婆婆和妈妈前一秒仍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这一秒就都闯进了门。

“我看看我看看,哎哟,这小姑娘,真可爱啊,长得真像我儿子,哈哈”

婆婆的嗓音轻轻的抓起了她的心,她想要抬起头去看看,但自己光溜溜像块没骨头的肉似的,怎么也撑不起来,她还是没法解答自己昨天的疑惑,没法儿知道宝宝长什么样呢?只是在心里一哼,小孩子应该是皱巴巴的吧?怎么会看得出来长得像谁呢?只是默默担心起要是女孩儿长得像老公,怕是只能祈求她长得高一些去当超模了。

“让一下让一下”护士处理了下伤口,一大家子人跟着去了病房,开始了打仗般的三天。

“疼吧?”婆婆自顾自地说道。“当年我生车与的时候,比你疼的时间还要长,他个头贼大,生了半天生不出来,生的过程中医生怕得让我签了个手术同意书,生怕担责哩。你这个倒挺好的,生得挺快。一会儿给你弄点草药洗洗,好得快。”

妈妈和老公在照顾宝宝,婆婆竟然在照顾我,这和网上传闻的恶婆婆大概不一样?听老公说,婆婆当年生他养他甚是费劲,生了一整天,也没人帮忙照顾,只是自己默默地做所有的事情。

她礼貌地笑了笑,还没见上孩子,一会儿孩子抱过来了,她上上下下端详着,这孩子浑身有些发紫,眼睛紧闭着,手攥着拳头,也就比只榴莲大一点儿,头发浓密,但也像个秃了半顶的小老头儿,小姑娘长大了要是知道自己小时候像小老头,是不是会很难过?瞧着眼皮,看不出是单还是双,她祈祷是个单,这样万一不是个大长腿,走不了超模路线,将来还能指望点别的出路。嘴巴小小的,很好看,她希望她是伶俐的,能在她累的时候哄哄她开心。

一岁以内,一直都是婆婆在帮忙带孩子,老公也很乖,从不出门应酬,一回家就带孩子,她有些想去上班了。趁着自己学历还管用,工作经验还没彻底冷下来,她去市面上投了投简历。生孩子以前,每个公司的HR到最后都会问:有男朋友吗?她天真地以为,这回她生过孩子了,应该没有人再会因为这个为难她了吧?

“中间为什么停了一年呢?”

“因为怀孕了,医生说不是很稳定,需要在家休养着,所以后来就辞职了。”

“哦,这样啊,那有准备生二胎吗?毕竟现在二胎政策开放了哦~”

又是这种语重心长的话啊。

“不准备的,首先,我的职业规划是在三年内能够做到高级专家的水平,其次,孩子还小,也没那么多经历再去顾一个。”

“哦,这样啊,可是过两年你就35岁了哦,那个时候再生二胎就不太好呢。”

她心里凉了半截,唉,又没戏了。

好几家,都是这样,她知道自己在一个男性行业里向来都没有性别优势,但她不知道从学校到社会,她所有的努力都可以因为一个孩子化为泡影。大概是我的能力还不够强吧,她这样想。我的宝宝以后是不是也会经历这些呢?

你说她后悔吗?有点。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努力地踩在每一个点上,有点心酸。

“妈妈回来了,你看,妈妈回来了哦~”婆婆牵着小肉手,蹒跚地转过身来。

“妈妈”宝宝踉跄着,开口喊出了这句划时代意义的话,眼里带着星星,闪闪烁烁的。

“哎,宝宝,我的宝宝~”她冲过去抱住她,孩子是塞不回去的,她是你的作品,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作品,是一件你倾尽所有,也要让她浓墨重彩的作品,至少要是完整的。她知道她不能抱怨,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那么小小的生命连走出一步,叫一声妈妈都耗费了那么多力气,她有什么理由懒惰呢?

又这样过了一年,这一年的她,努力地找到了自己的职业方向。

“你在做什么呀宝宝?”宝宝站在门口望着她。

“我在等你呀,妈妈”

我也在等你呀,宝宝,等你和妈妈一起对抗这个世界的不公,我们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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