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福生(10)

                                初中

福生终于要去上初中了——灰城三中,哥哥福来呆过三年的地方。

福生本来要去镇上的一所初中,但是那个初中不太好,学生都爱玩,浑浑噩噩,或者打架滋事,老师也管不了,总之口碑不大好。但附近村子的小孩子小学毕业了一般都去那里。

福生没有去,因为他有个很较真的母亲,谁不愿意自己孩子上个好学校呢?因此便想着托关系去找个好点的学校。

福生的五姨夫的表弟和灰城三中的一个老师是多年的朋友,就凭着这不痛不痒不远不近的关系,硬是把福生塞进了灰城三中。报道的那天,五姨夫带着福生去见了那个老师,同时也是自己的班主任。班主任姓魏,教数学的,那一天姨夫跟班主任说了什么福生记不住了,福生只记得班主任的门牙上面贴着一片青菜,全程福生都装出一副认真的专心听讲的模样,眼睛却盯着那片青菜,就粘在牙上跟着班主任的脑袋上晃啊晃啊。三个人就站在教室门口,阳光从窗户里投进来,福生脑袋里塞满了金色的光和一个绿菜叶。

三中里没有能住学生的宿舍,那两栋宿舍楼原来还能够住人,这两年已经确乎成了危楼,最后挂上了“危险勿进”的牌子成了空荡荡的老楼。母亲带着福生在学校外面找到了一个服务社,是学校里的老师开的。这个服务社开在某个人家里,服务社有一个大大的厨房,一个卖东西的小屋,里面住着做饭的大妈。旁边有一个小屋,住着四五个女生。还有一个二层楼,楼下住着房东一家,楼上便是男生们的宿舍。

福生跟着母亲把被褥暖壶一股脑地搬到男生宿舍某个床边,福生来的很早,分到了一个下铺。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何云又嘱咐了福生几句,看好钱包里的钱,记得每天打一壶热水,洗衣服要用肥皂好好搓搓领子……唠唠叨叨了半天,何云心满意足地走了,福生在服务社门口看着母亲和姨夫开着三轮车走远了,车上空荡荡的,行李已经扔下了,还有他自己。

“呼——”福生在房顶上倚着栏杆吐了口气,从屋顶正好可以看到学校的操场,果然比小学的操场大了好多圈,还铺着塑胶跑道。操场旁边是报废的宿舍楼,在它旁边的是教学楼,靠着操场另一侧墙边的是厕所,厕所旁边的那栋房子是什么呢?福生皱着眉头想着它的效用。就像一个巨人蹲坐在一张大大的棋盘旁边,看着棋盘上躺着炮车和兵卒。楚河汉界横在学校和服务社之间,可惜自己不是将帅,没有军士在侧,方阵列前。

“算了。”福生转过身来不再看学校,又把眼睛投向远处的民居,那些房子不怎么高,大都是一层,也有两层的,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就像一个闲散的男人叠起的一堆磁带。福生还知道“磁带”后面还有一条宽阔的马路,马路对面还有一个博物馆,还有一个大大的书店,福生来时远远看见了它们,只是这时都被挡住了。

一堵墙就可以轻易地挡住福生的目光,城里有好多好多墙,就像迷宫一样,让人在里头摸不着方向。福生抬头看了看,只有天空跟村子里一样是空荡荡的,只是脏了点,还少了几只鸟。

“明天啊,就要真正开始我的初中了。”福生这样想着。

                                  新

阳光还没爬上三班窗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熙熙攘攘坐满了人。

福生在后几排找了个位置坐下,把书包垫在胳膊下面,头枕着胳膊漫不经心地看人。一开始谁都不熟悉,但是依旧有很多人聊的不亦乐乎,福生只看到他们的嘴巴嗡动,却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福生不喜欢说话,只喜欢静静的看,看他们的神态,看他们的衣服,看他们脚边的地砖,越是稀松平常的东西越能让福生看的细致。渐渐得他们都变了模样,同学仿佛都带上了头盔,穿着各色的防护服,他们的怀里藏着激光枪,塞在防护服里的人也大变了样子,胖的人就变成了一只熊,瘦的人变成了一只蜥蜴,稍黑的人变成了纯种的非洲人,顶着满头的小辫。福生和他们毫不熟悉,便把他们看成一堆外星人,“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外星人在谈话外交,我又何必听懂呢?”福生这样想着,也给自己的沉默给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班主任老魏走了进来,教室里慢慢安静了下来,福生眼里的景象也渐渐恢复了现实。然后就成了老魏一个人的脱口秀,无非就是“欢迎各位来到这个班级”“希望各位同学团结一心,努力学习”巴拉巴拉的套话,福生宁愿他嘴里多塞几个菜叶,那样看着他才有“一本正经”听下去的乐趣。

之后就是重新调换座位和发书的流程,福生跑到了第四排中间靠左的位置,自己的同桌是一个叫曲采薇的女孩子,她有着圆圆的脸蛋,看起来肉乎乎的。左边隔着一个走廊是一个男生,听刚才念名字的时候大概姓尤,全名便记不住了,不过只看了他一眼,福生觉得他不招自己喜欢。

有时候一个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从头到脚,都隐隐透露着让人讨厌的意味。

福生不再看他,一页页翻着新书在扉页写下自己的名字。

初中就这么平淡无奇的开始了。要遇见新的老师,新的同学,新的地方。要在新的世界,遇见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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