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柳永也玩内容创业!这样的C位出道姿势,你学不来

全文有点长,大约十分钟能看完。

全文不口水,大约半小时品一品。

一直很想聊一聊柳永,这个中年油腻大叔身上有太多的谜团。

说个最简单的——他为什么在宋词世界里如此有名?

在普通青年眼中,这个答案几乎是恒定的,还不就是他创作了大量的慢词吗?

宋代八百八十多个词调里,有一百多调是他首创或首次使用。文学史不都说了吗,词至柳永,体制始备。

听起来好有道理的说。

可文艺青年就会一脸不屑和一脸艳羡的鄙夷过来:知不知道“乐游原上妓如云、尽上风流柳七坟”,晓不晓得“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听没听过“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

到底真相是什么呢?

上面说的都有理有节有据,如果是多选题,必须全选;但如果是单选题呢?


他写出了真正的词

柳永为什么出名?

仅仅是因为他混迹秦楼楚馆的事迹,远比杜牧的“赢得青楼薄幸名”更加真切?

还是他奉旨填词柳三变的豪迈,比起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更加靠谱?

或是真的就是他让词作为一种体例,成了规模?

答案都太过于复杂了,中年油腻大叔柳永压根没想过这些问题,他只是用实际行动在默默的耕耘这一件事:咱写的这叫做词,那些家伙写的都是诗。

对,他这句话是对其他的词人说的。在他之前,各位词坛神斗士们写的其实都是诗。

或许有人会说,前面其他的词人如晏殊、冯延巳都可以忽略不计,总不能说“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李后主,写的也不叫词吧。

这就要看怎么分类了。往往我们会说,小令在宋词初期,必须以李后主为首,哪怕“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那也是慢词的首席。

啥叫慢词、啥叫小令?如果从学术的角度去说,那是一本书的体量了。

咱简单点,有两个区别:

其一是小令短而慢词长,用更简单的说法就是小令的长度,和五七言的律诗差不多,慢词动不动就是三五十字或百来字,差不多是条微博的字量了。

其二是既然是慢词,节奏自然舒缓,还能反复叠唱。不过这个由于没有音乐流传下来,已经没什么人搞得懂了,当作知识点记下来就成。

于是乎,词的真相出来了。

言简意赅的小令,创作者大多是文人,哪怕词这东东最初是在宴会上演唱,所以叫燕(宴)乐,但一来晚唐诗风犹在,二来都是文人雅士在一起,自然要有点曲高和寡,才能显出老夫手段。


结果,哪怕通俗如李后主,也大多是“重按霓裳歌遍彻”这般上典,或“梦里不知身是客”那般隐晦,也不过是靠着“春花秋月何时了”一般的意向,让人代入其中。

可到了柳永的慢词,则为之一变。

既然是唱,就不能短了,要唱出味道、唱出内容、唱出故事来。

关键是要唱出真来,必须“牙板数敲珠一串”,不搞文人骚客那样的意犹未尽、还要别人绕梁三日去浮想联翩的套路,不然真的“坐上少年听不惯”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北宋的一个人就给出过这样的评价:“令人歌柳词,闻其声,听其词,如丁斯时,使人慨然有感”。

这位慨然有感的人叫黄裳,没错,就是《射雕英雄传》里写《九阴真经》的那位隐藏角色。


可问题是,谁给他这么大胆量,却写后世认证的这款真正的词呢?

他写出了真真的词

柳永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有深厚的群众基础,还有印刷术。

必须理解五代和宋初词人们的选择,当时知识是小圈子里的东西,文人的词势必要向小圈子的风向站队。

彼时也不是没有面向市井小民层面的词,毕竟词来源于民间,而1900年敦煌石室打开后,里面有大量俚俗口语的词面世。

只是,在印刷术还在雕版那么金贵到只有贵族享用的时代,那些小民们的词,也就是点手抄报的存在,至于知识普及,那还是很后话的事情了。

可挡不住印刷术从雕版变活字,也挡不住宋朝的商业文明进程导致市井文化的大爆发。

于是乎,一个风口出现了,“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变成了风口上的第一头猪。

哪怕没有柳七,也必然会有苏三、秦四出现。

君不见,几年后苏东坡崛起,他弟弟苏辙出使辽国,随处可见大哥的盗版作品集在市面上流传,忍不住非常没有版权意识的得意道:“谁将家集过幽都,逢见胡人问大苏。”

被盗版都这么嘚瑟,苏家兄弟还是有胸肌的。

知识的传播速度与传播深度,突然就此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阶段,词的受众,也就从小圈子的文人词,变成了大众化的市井词。

自然,凡有井水处,决不是一句虚言。柳永作为通俗歌词创作者,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怎么打?后人的讥讽,恰恰是他的突破口。

南宋初年,有个叫王灼的就说,(柳永词)浅近卑俗,自成一体,不知书者尤好之。

好一个不知书者尤好之,恰恰就是听得懂、唱的欢、传得远的真实写照。

来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没有人会听不懂、说不清;

唱一曲“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不知书、不识礼者,也会感同身受;

喊一嗓子“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又会有怎样的酣畅,谁念谁知道。

可真的只是如后人说言,柳永靠三俗来打开市场吗?

真如此,或许当时会很红,但也不可能流传。

俗,不过是外衣,柳永要包裹的是真。

和诗言志不同,柳永真正对词的贡献,不仅仅是创作了大量的慢词格式,而在于它带入了一种境界——词言真。

不然,咋敦煌曲子词那些更加俚俗化的东东,就只能藏在洞窟里。

同时代,也不可能只有柳永这一个中年油腻大叔先知先觉,比他更早的范仲淹,写出“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尽管很通俗,但依然是如同诗一般言志。

同时代有个喜欢写影子的尚书张先,写起词来不仅通俗、且不再没事表达什么远大志向了,可他只是专攻送别一道。

“苹满溪、柳绕堤。相送行人溪水西”、“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这样的白开水的送别语,比起行政级别差一大截的柳屯田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里面的情真意切,何止十万八千里。

说白了,当别人偶尔写写流行歌曲,只是为了让歌姬们唱歌通俗唱法,没什么感情的时候,中年大叔柳永则是真正在通俗唱法里加入了自己的情感,哪怕只是和一个歌妓的“风流事”,也要“平生畅”。

于是乎,也时不时写点三俗抢下眼球,偶尔还要弄点黄色小调秀下限的柳永,就这样C位出道了。

还是紧随其后写慢词、别开生面的苏东坡真的懂他,“皆言柳耆卿俗,然如‘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唐人高处,不过如此。”这是真懂,才能给出的至高评价。


俗到接地气即可,真的述衷肠更佳

中年油腻大叔柳永,为什么出名,或许有了真解。可架不住他的花边新闻太多,动不动就是死后靠妓女凑钱替其安葬、生前被皇帝送上一顶“且去填词”的桂冠啥的。

却很少有人去考虑,这个也算是有点失意的文人,到底怎么完成了自己的内容创业的。

俗,却不是俗不可耐。

在此前时代,别的文人写婉约,总是写闺中情。

比如欧阳修,右手写《资治通鉴》,左手据说也撩的一手好“艳词”,什么“强整罗裙,偷回波眼”、“江南柳,叶小未成荫”,放到现在发微博、公号、朋友圈,一举报一个准。

忒俗之余,好好一个中年大叔,模拟什么娇羞小儿女状,真的好吗?

不过,这还真是以前诗人、词人们最喜欢干的事。到了柳永这里,总有突破。

既然要词言真,通俗之外,不能假装自己是谁,那样总是会差点什么。

就好像我们现在很多发公号的,懂不懂就质疑马首富的格局、王网红他爸的战略,倒是大家都喜欢看这种花边,可你不是马首富,你能自我代入那种格局吗?

这种俗,也就是比黄色,好点,但依然三俗。

柳永的俗,换了当下内容创业的角度,无外就是达到了接地气的层度,然后真的是发自肺腑的说出自己的真情实感。

考得不好,咱“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再吐把槽“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回头该考试还是要考试。

看到好风景,开头就感慨“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随后不妨羡慕别人“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想自己的爱人了,就“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注意,这里的想,是想象的意思,还是柳永想象佳人是不是也这样思念他。

换了前辈晏殊,就可能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了,虽然也是千古名句,可假装自己是佳人的这个感觉,总没那么真。

再看看当下许多搞创意的,有时候创意很牛,可没风口,白创;风口很大,可创意脱离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失真了,还是白创。

就说内容创业这块,这几年突围出去的几个大头,其成功之道不也如此。

动不动就鼻涕泡都出来的罗胖子,说别人的书,总是结合自己干过媒体的经历来阐述,你到时让他来鉴赏下唐诗宋词看看,就失真了。

六神磊磊,似乎总是玩语不惊人死不休,可人家观点就是比较硬扎,一般还说不出个错来,这也是真。

还有很多例子,不一一列举,留点余味更好……

倒是拍照的卡帕说的那句“如果你拍得不够好,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反过来说,也是真解。


张书乐 人民网、人民邮电报专栏作者,互联网和游戏产业观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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