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性焦虑——中国家长的受迫性选择

可怜的孩子

几天前在家无意中听到电视剧里的一句台词，一下把我乐翻了，可以说是在家赋闲时听到的最辣妈式语言：“孩子现在小学二年级了，正是冲击名牌大学的关键时刻！”台词虽然夸张了一点，但这何尝不是千万家长那句名言——"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翻版！

现在国人真的从娘胎里就开始抓孩子学习了，胎教已经不稀罕；幼儿园里就要学知识，三四岁的孩子能背诵多少英语单词、多少唐诗已经成为家长的骄傲；等到上小学时，幼小衔接班必须要上，否则就真的输在起跑线上了，因为到小学里老师教汉语拼音是一带而过的，不学的话孩子会觉得自己不如班上同学牛逼，刚刚开始正规学习就受打击；小学生的家庭作业有的连家长都不会，很多还必须是家长来完成，家长只好硬着头皮重受二茬罪；初中不学习到凌晨仿佛就没有学习一样，很多家长是孩子在看书，家长自愿在一旁陪着，真的是标准的陪公子读书；高中更是魔鬼式训练，到毕业的时候班级如果还有个别同学没有戴眼镜，那就是奇人了，高考的前一刻，家长是不敢和孩子多说一句话的，孩子压力山大，心理已经及其脆弱了，双方都很明白，都不敢发声。这些还不包括为了孩子上一所好的小学和初中，家长不惜重金买学区房，很多家长为了孩子都在学校旁边租房住，所谓新“孟母三迁”。还不包括周末挤出时间，每年花个几万元，让孩子十八般武艺恨不得全上身。

这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中国家长已经群体性焦虑！而且这种焦虑不是自找的，而是被迫的，我称之为“受迫性”。

“剧场效应”是说，本来大家在一个剧场看演出，都是坐着的，相安无事。但这时前排有一些观众站起来看了，后排的观众也被迫站起来才能看见，于是整个剧场的观众都站了起来看演出。现在就是这个情况，本来在学校里按照学校的教学大纲学习，大家根据自己的努力和天份，各自没有什么怨言，我们读书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补习之类的，都是靠自己努力。但现在有的家长让孩子去上课外辅导班了，你可能一开始还能忍住不去，但越来越多的家长选择去课外学习，于是你终于坐不住了，急了，不是你没有自信，而是打心里舍不得孩子吃亏，自己孩子回来会埋怨家长，同学学的自己都不懂，再不在课外提高，就跟不上了。于是，在现实面前，家长再强大的内心也禁不住孩子可能存在落于人后的危险，被迫加入补习的大军。

但事情完全不是参加了课外补习就万事大吉了。家长还是焦虑，内心矛盾的冲突时刻存在。比如，孩子在学校里上课就很累了，回家又要做作业，周末还不得不补习或学习钢琴、绘画等才艺，没有足够的时间体育锻炼，身体怎么办呢？谁都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都没有了，未来怎么和别人竞争啊？左右为难，难以抉择。我在南京，南京的家长就更焦虑了，因为南京市每年中考只有50%的孩子能初中升高中，还有一半只能读中专或技术学校，要想上大学，首先要冲进这50%的人群里（诚然，南京也采取了一些变通的办法，比如上了技校，还可以通过考试升入一些二本院校读书，但那样的学生，因为没有接受过高中训练，功底不扎实，以后考研究生几乎不可能）。好不容易上了高中，那只有一心冲刺高考了。江苏为了给全国做贡献，每年还要支援西部地区几万个一本指标，这又让家长为冲刺一本焦虑，毕竟就业时，一些用人单位还是看出处的，上个一般的二本，就业很困难。好在娄书记来了以后做了两个动作很得民心，一是整顿校外培训机构，二是向外省一流高校争取在江苏多投放一些招生指标。今年还有一个消息，教育部取消了自主招生，对江苏部分原先准备参加自主招生的考生又是一个利差。

那么，不焦虑难道不行吗？不行！

分析一下焦虑的原因就知道了。首先，我们国家人口众多，所以，竞争力就超强，你必须要在人群里挤入前20%到30%，未来才有可能有体面的工作和稳定的生活。“与其未来后悔一辈子，不如现在痛苦一阵子”，这就是家长的真实考量。再有，高校的资源是有限的，尤其是双一流高校更是考生家长追逐的目标。僧多粥少，这就是现实。还有，国家的保障体系还不是十分发达，毕竟我们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有一个增长和完善的过程。你如果就是坚持按照自己的爱好去学习，而不是走高考这条路，你可能最后连吃饭都成问题，因为你没有保障，这和一些发达国家最低生活保障费比最低工资标准还要高的情况完全不同。最后，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情节。做个厨子，哪怕月入过万，也觉得不稀罕。做个技术工人，能成为大国工匠的少之又少，还不一定能成。何况，现在实体经济爬坡缓慢，家长是用脚投票的，谁能给孩子未来带来稳定和安全，就选择谁。

当然，也有部分家长是不焦虑的。一是不走高考路线，不和你们玩，初中或者高中就把孩子送出国。但前提是家里的经济条件要足够好，以中产阶级为主。二是利用自己职业资源的优势，走自己的路，比如我的一些朋友是在艺术院校工作的，她就准备让孩子以后走艺考，现在就比较放松，周末让孩子骑骑马，打打保龄球。三是比较极端的，在家自己教孩子，一样高考不输于其他孩子，这样的狠人极少。

作为这一代孩子的家长，我不知道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我知道，他们把自己主要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孩子，忽略了自己人生的精彩，更有可能忽略了家庭生活本应该有的欢乐和趣味。希望通过他们的努力，这些孩子长大成人后，都能成为国家的栋梁，那就不枉费他们的付出和辛劳了。

备注：之所以用“他们”来形容家长，是因为我的孩子已经上大学了，他们的焦虑我体会不深。而且，我是逍遥派，即使孩子在高考的时候，我也没有非常焦虑，而是顺其自然，相信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尽人力，听天命，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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