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养大，我陪你到老

            你把我养大，我陪你到老

       凌晨，从睡梦中醒来，伸手到老父亲被窝里摸一摸，探一探湿不湿，如果湿了，就要立即起身，将父亲被窝里的褥子更换一下，换成干燥的，如果将大便拉到被窝里了，就要忙碌一阵子，擦洗一番。父亲九十岁了，腰部，腿脚都不灵便，睡觉起床和翻身都很困难，从淘宝上购买了一个塑料导尿管接尿器，将导管通到被窝里，躺在床上不用移动就可以小便。有时候，他常常将导尿器遗忘在被窝里。这是很无奈的事情。如果晚上没有特殊事件发生，听着父亲酣睡的声音，我就可以轻松一下了。赶忙拿起手机，帮孩子打卡。由于新冠疫情，各个部门都在严防死守。各级学校更是首当其冲。班主任老师要求家长，每天汇报通讯行程卡，健康卡，利用支付宝的特殊功能，将绿色的二维码图片，通过钉钉软件每天上传到班级群中，完成上级部门的规定动作。然后，再顺便翻翻微信、微博看看新闻等。

        看看时间到了早晨六点，妻已经起床做饭，我也迅速起床，洗漱完毕，帮老父亲起床。先穿裤子，再穿上衣，再穿鞋子，取来拐杖，帮父亲支撑着站起来。父亲早上起床后，第一句话都是：“小啊，今天还去上班么？”我无言以对。声音小了，他听不见，声音大了，他仍然是听不见。“到年龄了该退休了呀，领导为什么不让你退休呢？给领导说明情况，请假在家吧。我身体这个情况，一会儿也离不开你呀！”我只能默默的点点头，用肢体语言告诉他，我听见了他说的话。搀扶着父亲来到客厅，坐在椅子上，取一盆温水，泡上毛巾，端到父亲面前，让父亲洗一洗脸，再用毛巾擦洗两遍。然后，再将父亲的全口假牙清洗干净，看着他安放到嘴里。返回卧室，将便盆端到卫生间清理一下。返回来再将卧室简单清理一下。同时也抽空到孩子的卧室，催促几遍起床。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六点三十分。妻已经将早饭做好了。先将父亲的八宝粥用豆浆机打碎，放到碗里端到餐桌上，再将粉碎后的蔬菜配上鸡蛋蒸成鸡蛋羹放到桌子上，将父亲搀扶到餐桌前吃早饭。我也赶紧将自己的早餐吃掉，看看孩子还没走出卧室，也顾不上再去催促，将妻为我准备的午餐半成品放在袋子里，拿起外衣，趁父亲不留意间闪出门，匆匆忙忙赶早班的班车去。

        每天早上六点五十分，班车准时从小区西门口经过。虽然早上赶车时间紧张，所幸的是，比网约车、或搭别人的顺风车快捷、准时。春夏时期天明得早，所苦的是秋冬季节，早上出门赶车时，天刚麻麻亮，有时候月亮还挂在西边的半空，就要到停靠站点等车。大街上路灯辉煌，早读的学生已经成群结队骑车或步行上学，各个单位的通勤班车和市区的班车也陆陆续续的开始运营。我所搭乘的班车早上出发，晚上返回，一天一班。早上搭车常常没有座位，所幸的是最后上车最早下车，四十分钟车程也好坚持。只是担心雨雪天气、北风天气、和雾霾天气，担心班车不发而单位却要准时早点名，怕迟到挨批评。去年新冠疫情严重的时候，班车停发，单位全员上岗到社区抗疫值班，不得不借一辆车每天请人往返接送上班，今年夏天洪灾期间，道路不通，单位到抗洪一线值班，仍是借车绕行高速到河堤一线值班，新冠毒魔，洪水猛兽，怎不让人心惊胆颤？

        如果天气晴好，早班搭车也是一件高兴的事：沿着华灯一路前行，天空越来越明亮，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朝霞悄悄的映红了天空，旭日缓缓的从东山升起，给人以朝气蓬勃的向上的力量。早上七点半准时赶到单位，急忙拿出手机，点开监控软件，看见老父亲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打开声音按钮，听见厨房传来的声音，知道妻已经送孩子上学归来，正在收拾厨房餐具。便放下心来，投入日常工作。

        中午午饭时间到，同事们纷纷回家吃饭，虽然羡慕同大楼的其他单位有单位食堂，那也是无奈的事。从储藏柜里取出电饭锅，放进提前存储的饮用水，打开电源，一边煮水一边将从家里带来的蔬菜半成品放到锅里，再放入干面条慢慢的煮。同时，打开手机监控，看看家里餐桌前，老父亲和妻子及孩子吃的什么饭，有时面条、有时大米、有时熬烩菜。看着他们热气腾腾的高兴的在吃饭，我这里吃再简单午饭也是很高兴的。

        下午的工班时间有时候过的飞快，有时候慢的难以忍受。特殊情况下提前回家时，需要换乘三班班车，花费两个小时才能赶回家，如果是等晚班车，虽则是快捷，只是时间上太晚了。春夏季节，搭乘晚班车回家，好似追赶着夕阳，晚霞映照着太行山，落日熔金，倦鸟归林，心中怀着更多的期待。备受煎熬的是冬天等车，天上下着雨雪，吹着阴冷的北风，在昏暗的路边，望眼欲穿的等车。上车后，追逐着前面的汽车，尾灯闪闪，道路两侧漆黑一团，车内昏昏欲睡，淡淡的忧伤在空中弥漫。倍感世事艰难。

        回到家里父亲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今天回来的比昨天晚呢？我只能苦笑着点点头，无言以对。“当差不自由，自由不当差”，这个道理他是懂得，但现在对他是讲不通的。四书五经有时候他还能背出一段一段的，有时候说出的话很有哲理，可是，现实中却不适用。有些话有些事他总是反反复复的说，说过就忘掉了，何时想起来就又说开来。老父亲经常把我叫到跟前郑重其事的说：“小啊，我给你只说一句话，我也想说也不敢说，说出来怕你害怕，我只说一次，你别害怕。我今年九十了，这个瓜熟透了。你心中有数就行了。”我实在是无言以对，没法接这个话题。新冠疫情封闭街道小区他害怕，洪灾大水灌入村镇他害怕，从亲朋口中得知的一点半点负面消息就担惊害怕。总担心天塌下来，总担心孩子们饿肚子。有时候半夜醒来吵闹着让叫一辆车，全家老少都躲到农村老家去避难。任何道理都讲不通，即使安定下来了，过段时间又闹将起来。常常让人哭笑不得。有时候他口中念念有词：“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为国家前途担忧，为普罗大众担忧，情绪很是低落。有时候想到他的同龄人的境况来，也会自我宽慰。下午下班回到家里时，妻已经做好晚饭，孩子学校有延时服务还没放学，就安排父亲先吃晚饭。吃过晚饭让他在客厅歇息、看电视。他看见我坐在电脑前看电脑就催促说：别看了，别累着了。看到外面天黑了，就不断的催促，该去接妞妞放学了，怎么还不去接呀？如果说已经去接了，则会接着反复的问：怎么还不回来呢？父亲即使年老糊涂，却仍然念念不忘关爱着孩子。

        孩子放学回家了，督促孩子吃过晚饭，收拾完厨房，接着热一壶开水，给父亲灌一个暖水袋。安排父亲睡觉。虽然家里有暖气，但父亲的双脚总是不暖和。先将烘干的半截褥子铺在床上，再将防水棉布衬在上面，帮父亲脱下衣服，扶他睡在被窝里，将旧衣服包裹著热水袋，放在父亲脚头，整理好被子，祝父亲晚安。父亲总是不忘记嘱咐我：“小啊，累了一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何尝不想早点休息呢？奔波一天早已身心疲惫。又何时能睡的踏实呢？翻看手机新闻时，看到一段话很有感触：“小时候一直不理解，父母为什么可以那么早起床，那么晚睡觉，长大后才明白，叫醒他们的不是闹钟，也不是他们习惯晚睡，而是生活和责任！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同样的，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夫者，家庭的重担，工作的压力，都是不能逃避和推脱的责任，只能顽强的负重前行。

        孩子学习很辛苦。常常写作业到凌晨两三点。作为父母很是心痛，却又无可奈何。欲成大树，莫于草争。一颗树苗，理应当向上奋力生长。如果总是莫名其妙的横生枝桠，作为父母，是有责任忍痛加以修剪的。不知道孩子何时能明白这个道理，不再和父母争执。

        老吾之老，幼吾之幼，人之常情。子欲养而亲正待，我恳请苍天能够给我更多的时间，让我能尽到我应尽的责任。

夜深了，我听着父亲均匀的鼾声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