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师日记|我们都是撒哈拉的旅行者

理事会职业日记专栏编辑“拿壶酒来”推荐语:介绍了交通规划师随着时代的变迁工作内容的变化,交通规划实施中的痛点,虽然城市日益拥堵,但交通规划师们仍在努力的改善优化我们的交通。

我是一名交通规划师。

日常的工作内容,便是对于我们所使用的道路、地铁、公交、停车场、步行和自行车设施等进行规划。

中国传统的交通规划常常侧重于物理空间层面的设施规划,比如确定交通设施的位置、占地规模和线路走向。基建狂魔岂是浪得虚名?

设施规划本质上是一种工程技术型规划,认为一切皆可用符合实证科学精神和应用工程经验的方法进行推演。于是学者们便模仿物理学的重力模型、经济学的行为选择模型等诸多理论形成交通预测模型的方法体系,又进一步不断演化至今,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新技术也融入其中。

但面向交通设施的技术型规划往往适用于城市大拆大建的快速扩张期,是强调效率优先于公平的。这当然与改革开放的前30年相契合,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时至今日,超大城市的快速扩张期已达尾声,城市进入了存量更新的阶段,共同富裕提上了日程。效率与公平的关系也开始渐渐反转,于是我们便看到房住不炒、学区新政、教育改革、娱乐圈整顿等一系列高度密集的国家政策。

新时代的交通规划,也不再是强调物理空间的技术型规划,而是融合了国家与城市发展战略、城市公共管理等内涵的政策型规划。

人,是政策型交通规划的核心。我们虽然经常口口声声地强调以人为本,却往往流于口号。

交通规划最显著的特征,是多专业的融合,涵盖政策、工程、科技、社会、心理、法律等一系列领域。因此在现实中,交通问题作为城市病的热点,往往不是任何一个部门能够凭一己之力解决的。交通规划做得好,可能意味着物理空间的充足,却会受制于僵化不合理的信号配时,受困于懒散无为的交通违章执法,也会由于城市规划的不合理,而苦苦承担远超设施能力的出行量。

在上学期间,我就已经发现,交通行业的内在矛盾,是很难统筹战略—政策—规划—设计—建设—管理—运营—维护—更新的全流程。大家都各扫门前雪,把责任推给他人,自然无法实现宏大愿景。

交通规划对我而言,谈不上天职,毕竟是在高考失利后的被动选择。但学习七年,从业三年,这十年的光阴终究不愿浪掷。

我想,我对这份职业还是有些感情的,虽然常常吐槽这份工作在国内被过度弱化,看到西方经验不可直接套用在本土国情之上的诸多教训,也产生过对于行业的无奈乃至绝望。

每当此时,鲁迅先生就在耳畔提醒我:“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仔细想想,大部分行业,或许都面临着相似的困境。如今,要想寻得一份孑然独立的工作,不与其他上下游行业产生交集,恐怕是不容易的。更何况还有资本力量的不断渗透和人的加速异化。

因此我仍然挣扎在行业的困境中,试图至少做好手边的工作,让这庞大的城市系统,能够在我的努力之下,哪怕仅仅优化0.0001,也算是不虚此行。

博尔赫斯晚年曾来到撒哈拉沙漠,他抓起一捧黄沙,走了几步,将黄沙放下,开心的说:“我正在改变撒哈拉。”

那时的他,已经双目失明。

我们的日常工作大抵如此,意义的模糊与暧昧,往往受到他人的质疑。

但绝望大可不必。

因为决定这份工作的意义者,从来不是他人。

而是我们自己,每一个在人生撒哈拉踱步向前的旅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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