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齐 有一种东西只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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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的女同学于小玲正巧要投奔在京城做生意的姨。我们悄悄谋划了几次之后,在我的所谓订婚之日的大前天中午,我和她走了。准确地说:我跑了。我没有跟我的父母打招呼。我只想我只有这样才能左右我自己的命运。

小玲的姨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中年妇女,她当时正在京城的宣武区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开着一个名叫梦欧之迪的时装小店。她正急需人手。她见我们来了,当即把她住的三居室中的一间让出来让我们住下,并告诉我,我若愿意,明天就可以到她的小店去上班,任务是推销时装,做导购小姐,除了按月发工资外,她还包食宿。这对当时的我来讲真是天大的好事。出于感激心理,我也和小玲一样,称她为姨了。

一个月之后,我真的一分不少的地拿到了工资。攥着那些票子,不知为什么,我鼻子忽然一阵发酸。我从心里感激小玲,她使我开始了完全有别于家乡的生活;更感激这个姨,她使我在全新的生活中有了依托有了更加美好的希望。而我更想到了我的父母,他们终日守着那片黄土,没有机会这样挣钱,他们一辈子都在钱上犯愁。没有钱的来路,他们就要让我违心地去跟别人订婚,“卖”女儿去换钱,这是多么可悲的人生啊!亏了我出走了,亏了我自己有主意,不然,我的一辈子,也会像他们一样,重复那样的生活啊!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感觉,我把小玲的姨视为自己的亲姨了。我觉得我是多么幸运,一独自走上社会,便遇上了好人,她让我有了归宿感有了安稳感。我更加努力地为她支撑门面了。也就是说当时我是决定长期地在姨这儿干下去了。

那年的6月份,也就是在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没几天,小玲因家里突然有事,回老家了,店里只剩下了我和姨。当时到了销售淡季,姨没再另雇他人。每天在店里,她负责收款,我负责推销,一切按部就班,日子过的十分安然。

但这种安然的日子只持续了一个星期,由于我的心出现躁动而变得不那么宁静了。

这起因于姨的丈夫突然回归。

在这之前,姨的丈夫,也就是我应当也叫姨夫的这个男人,我只是从姨家相框里见到过。他看上去四十岁出头,个子比姨要高出一头,我推测有1米80左右,方型脸,浓眉细目,直鼻阔口,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形象。姨跟我介绍过,他叫李伟明,是辽宁大连人,军人出身,受过良好的部队教育。他们是元配夫妻,二十年多了,两人经过的坎坷不计其数,但婚姻却一直十分稳定。在我到他们这里之前,他在老家的父亲病危,他赶去照料。现在是父亲转危为安,他打道回府来了。

他,比照片的人要英俊魁伟多了,只是肤色略有些显黑。在姨把我介绍给他后,我不好意思地说:“我和小玲是好朋友,想来也得称您姨夫了。”他爽然一笑,说:“好!好!这么叫,就都不是外人了。”他端详着我,夸赞起来,“想不到我们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外甥女啊。”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从那天起,他便对我表现了极大的热情和关爱,或者说,他是真的把我视为他的“漂亮的外甥女”了,而表现出长者的亲近。他是一个很有修养很有见识的人。他没事的时候,便到店里转转,有时接替姨的工作,让姨去干别的,他负责收款。姨在的时候,他很少与我说话;姨一外出,他便与我有说不完的话。因为天气炎热,店里的销售正处于淡季,除了假日,平时很少有顾客光顾,这就使他有时间与我交流。他给我讲了许多他在外面的所见所闻,讲了评多中外名著的内容,还讲了他自己从小到大的人生轨迹。他说我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孩子,要学会挤时间多读书,充实自己。他说只有这样,人才可以脱俗,才可以一旦遇上机会,大显身手。他跟我讲的最多的则是他的处世哲学。他说这人生在世最讲究的应当是忍字,有所忍才能有所成。他说古代有个大教育家孔子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另一个大学者孟子也说过:忍,可以养“浩然之气”;还有一个人称老子的人也说过:“天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佛家更强调:“六度可行,忍为第一。”他说忍字的结构从刃从心,心上有刀,它意味着内心的坚毅。他说忍是一种能力,是一种修养,也是一种韬略。他还跟我例举了许多中国历史上成功人士因能忍而成就人生的故事,说重耳能忍苦,终成晋君;范蠡能忍气,助越灭吴;颜渊能忍贫,而成孔门中最贤德之弟子;柳下惠能忍欲,而为后人嘉叹;韩信能忍跨下之辱,而建盖世之功;张良能忍拾鞋之耻,而终登相位;苏武杖节牧羊19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而为后人楷模。他说,反之,处世不懂得忍,轻则心魂烦乱,重则性命难保。

他的谈吐往往让我惊讶。我无法想象他的大脑中容装着多少知识,他讲起各种典故真是如数家珍。听他聊天,大大地丰富了我的头脑,开阔了我的视野,使我对他日甚一日地生起了崇敬,使我觉得他是一个极有档次的人,是一个值得亲近的人,是一个可以让你出垢脱俗的人,我真的很快地喜欢上了他,喜欢和他接触,喜欢听他讲话.喜欢他大方有度的举止,喜欢他温和亲切的声音。这种喜欢使我不再怕和他的目光相对。我开始羡慕姨嫁给了他这样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虽然在事业上还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但是他的思想他的气质却会给人一种从别的任何地方都难能得到的东西,他使你少了许多浮躁,而心境总会处于平和。这真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是别人很难理解的感觉。许多时候,站在他的对面,我都想:他若不是姨的丈夫该多好,如果不是,我会让他进一步走近我的,会让我自己再进一步地感受他的一切。

这个时候,他也让我认知了男女之间确实可以存在一种超乎于动物性之上的纯洁的感情。在和他如此相处的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我每日都是那样的愉快,愉快得就像天上飞的小鸟一样追逐着春光又沐浴于春光而无须担心有什么会把你侵害。

当然,我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一种什么印象我是无法确定的。我只知道他也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和我接近,喜欢和我说话,喜欢我的每一个微笑。但不论双方都是怎么喜欢,却都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身体的距离,他没碰过我一下手,也没有像有些长者那样摸过我一下头。这种距离的存在使我们之间的空气都变得异常的清纯和美好。

但这种距离最后还是被打破了。那好像是在水到渠成的境况下打破的。

那是在一天下午,姨有事外出,他和我一起重新布置了一下店里的摆设。因为天热,我们都弄得满头大汗。完事了,他突然提出:“我们去游泳吧。”我不会游泳,但我当时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我无法拒绝他的提议,我几乎是没做任何多想就上了他的桑塔那。在一家十分豪华的大饭店内的游泳馆里,他为我即时买了紧身的泳装。当我换上那红绿相间的泳装从更衣室走出来,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我突然意识到我把我许多不该露的地方全裸露在他的面前了。那泳装是紧身的,又是小小的,我的乳房我的臀部几乎三分之二都不在遮掩之内。我从没有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如此这般过,我发觉他这时见到我时,眼睛极其明亮,他似乎是在一种惊愕状态下张开了嘴。尽管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我能猜出他要说的话,他要说的是:“你真漂亮!”而我当时意识到我的身体引得他如此注目,也一下子紧张得手足无措。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尽管我已经非常喜欢他了,但如果在这个时候,出现肉体的碰触,我还是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我不敢去碰他的目光了。而他却显得十分自然地在泳池扶梯处接住了我的手,把犹豫不决的我拉下了水。而在我的身体落入水中的那一刻,由于站不稳,我失控地倒人他的怀中,我们的身体无法避免地真的一下子就出现了更大面积的碰触!那一刻,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热,全身竟也无法自制地抖动起来。我知道那不仅仅是由于水凉,真的不仅仅是。而他却没有出现这样的反应。他扶稳了我,笑着对我说:“别紧张,我会很快教会你的。”他很庄重地充任起我的水中教练。说来,也很奇怪,当我看到周围众多的男女在水中相戏着而没有一个在意我们的碰触后,我的紧张感很快消逝了,我开始接受他用双手托浮我的身体指导我动作,而我的身体在失控的时候,我又不能不无法多想地去搂抱住他,以免遭溺水,这就使我在他面前似乎全无了羞涩。水中的他,是那样强壮,他发达的肌肉,让我看到了男性的英武。他既是我的教练又是我的救助者。他就像一位值得依靠的兄长对待年幼的小妹妹一样,呵护着我于每一刻。而在这过程中,我更体验到只有亲密无间地靠近他的肉体,搂抱他或让他搂抱我才更会感到安全,更能产生驾驭水的勇敢。

泳,没有一下子完全学会,但我却由此一下子和他亲近得没有间隙了。那就像相隔一座大山突然障物皆无。在回来的路上,我甚至渴望他还能像在水中一样搂我、抱我、托浮我,以使我再进一步地感受他的亲切和他的可依托。

过去从不碰触我一下的他,也开始有意识地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攥住坐在副驾座上的我的手,且攥得很紧。那一路虽然没有什么语言的交流,但我能感知他在向我述说着什么。

到家那会儿,已是掌灯时节。姨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她有事去她母亲家了,今晚不回来了。明亲自下橱,饶有兴致地炒了好几个菜。饭后临睡前,他对我说,他今天特别高兴,他说跟我在一起好像年轻了10岁。

我不知道这话里具有的更深的含义。但我从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平常所不曾见过的激情,那使我被感染,使我也冲动起来,在我进入我的卧室之后,我甚至有意把门虚掩,让门留出一道缝隙,幻想他能主动地推门而人,在完全赤裸地躺在床上的我面前俯下身来,再次像水中一样搂抱住我。我渴望我们的肉体再次亲密无间地接触!我甚至幻想他能像许多喜欢女人的男人一样亲吻我。我要进一步感受他,进一步感受我喜欢的男人的滋味。要知道那个时候,我还从未被任何男人亲吻过。而他亲吻了我,我就会抱住他,像水中一样抱住他,紧紧的,让我们的肌肤在相互触摩中更深切地感受彼此的存在。我甚至想到,我不会让他离去了。这个居住空间今夜没有他人。没有他人,我们会没有任何纷扰地品味相互亲近的美好。我想他会推门而入的,他会在我面前俯下身的,他会搂起我,亲吻我的!而我这个时候已经脱掉了所有的遮掩物,比在泳池更裸露。面对我,他的眼睛会燃烧起更亮的激情的。因为我相信我是值得他喜欢的。

但一这夜,他始终没有推门而人,就像这个居室没有存在我一样,他这一夜只在他自己的房间内安然而过;他也好像把我完全忘怀了,一夜没有来找我。哪怕他的一点点走向我房门的脚步声都没响起过,这让久久未眠的我久久地品尝到了什么叫落寞!

第二天早早的,他没有跟我打招呼就出门了。他大概是希望我能多睡一会儿吧。但我醒于他推门而出的响动,我再也无法入睡了。我坐了起来。我的心这时候出奇的躁。这个时候才6点来钟,离到店里上班的时候还有近3个小时。他干什么去了?我想去追上他,但又犹豫了。我怕追上去会引发他的不快。可我又无法继续赖在床上。我躁躁的心让我赤着身子来到了大厅。我看到了电视机,我打开了它。

就在这一刻,电停了,电视上的画面尽无,客厅突然让我陷入一种沉寂。尽管这个时候,外面天已大亮,但室内由于窗帘还挂着,还一片昏暗。昏暗中还在半躺在沙发上的我忽然感到我的上方出现了一张面孔。

啊!姨!让我生活安定使我衣食无忧的姨!她在静静地注目于我!她的目光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得让人感到心虚,感到你的灵魂被什么无声地穿透。我的心的世界无法遮掩地在这一刹那似乎暴露无遗,我要去遮掩,则更会显得拙劣。我突然自问:我在干什么?我要看什么?我期待的又是什么?我幻想得到的将是姨最终失去的啊!我是不是在要跟我敬重的女人做一种争夺?这种争夺是高尚的还是卑鄙的?是理当的还是恶劣的?我不是一个清纯的善良的天性无邪的好女孩儿吗?我已经表露出来的以及我内心躁动着的是能够让世人认可让世人称道的吗?我不是在偷情吗?我不是要进一步来偷情吗?我不是在扮演着许多电视片许多小说里让人嗤之以鼻的角色吗?假若一切如愿,我又将如何面对姨的这双目光?我还能见她吗?她又将怎样看我?她已人到中年,她一旦失去他,将会落入一种什么样的境况啊!那样,她等于是被人弃之于人生的半路,呼唤无着,而我却是抢走本属于她的终身伴侣啊!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拉开了旁侧的窗帘,早晨的亮亮阳光斜射了进来,那让我感到有些刺眼,感到我还必须得面对的世界的存在。我躁躁心平和了下来。我不再有那种从骨子里生发出来的冲动。那种冲动,在今天看来,实质上就是一种情欲或叫兽欲。那是人的另一面所具有的东西,是属于本能的东西,是人的理智往往难以制约的东西。但在这个时候,理智让我制约住它了。

我返回卧室,穿上了衣裤。我不再渴望什么了。好像那一切早已云消雾散,或者说根本就未曾发生。我要到街上去,我要去上班,去店里打点生意。我要继续做姨的一名员工,继续做好一天应做好的事情,以回报姨对我的信任。

恰在这个时候,他推门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一袋食品。

他打量了我一下,说:“这么早你就起来了?”

我说:“早吗?我该去店里了。”

他一笑:“还不到8点,一块吃点饭吧。:

店里9点开门,而从家中到店门口只需15分钟。

我退了回来。我和他坐到了一起。

说不清为什么,这个时候我跟他坐在一起,已经深感别扭了。我不敢或者说不想去碰触他的目光了。我好像是怕我的目光的碰触会诱发他新一轮的激情闪现。

饭,草草地吃完之后,我的别扭感没有消退。在我站起身欲要离去的当口,我对他说:“我想离开这儿。”

他一愣:“离开哪儿?”

我说:“我想到外面去找工作。”

他瞪大了眼睛:“在我这儿不是工作吗?”

我说:“可我总觉得我给你们干不了什么,创不来什么效益。我想我离开了,你们便于找一个比我更能干的人。”

他站了起来,猛地用又手扳住了我的双肩。他语气恳切地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是自己把自己当外人!难道你姨和我对你不好吗?”

我说:“好。就是因为好,我才想到我应该处处都得对得起你们。”

他说:“你跟着我们,就是最大的对得起我们。你没有看出吗?姨需要你,依靠你,我一样也需要你在这儿干下去。有你在,我干什么都有情绪有劲头。”

我说:“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到外边干去,我真的主意已定。”

他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把双手从我肩上移开了。他低沉地说:“要这样,就随你吧。你还年轻,在我这小店,会耽误你的发展。到外边干干也好。也许有一天你干得比你姨还好。我倒希望能看到那一天,那一天对我来讲,也许是我一生最大的快慰。”

我依然没有对视他的目光,我低着头说:“我就是离开了,也会想你们的,我也还会把这儿视为我的北京的家。”‘

说到这儿,我的眼里忽然发热,有泪涌满了眼眶。

他用双手捧住了我的脸,使我的目光无法再避开他的注视。我迎住了他的目光。我多么想说:“我离开这儿,全是因为你啊!全是因为你让我把握不住我的感情!”

我看到他的眼圈也红了。他久久地注视着我,像在端详着他已感陌生的爱物。

突然,他说:“我亲你一下,行吗?”

我接受了他的亲吻。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受一个男人的亲吻。他柔柔的唇所传导的温馨让我真切地进一步地感受到他对我的感情。他像我喜欢他一样地在喜欢我!我相信我的这种感受一点没错。尽管他的年龄大出我许多,但他仍具有我这样的年龄段的青春的情愫。而我迎和着他,我心里的深深掩抑着的东西很快被诱唤出来,它伸延到我身体的每一处神经末端,使我浑身都有一种充胀的感觉,急需释放的感觉。我搂住了他的脖颈。我想说:“把我抱起来吧,把我抱到床上去吧,我想让你更强烈地爱我!”

他亲吻着我,他把一只手缓缓地伸进我的衣内。但是,他的手在刚刚触碰到我的乳房的一刹那,又退了出来。他再次用双手捧住了我的脸,他说:“我喜欢你。我想让你一辈子都跟着我,但我又不能耽误你。你走出多远,都不要忘了,这儿有一个男人在注视着你,祝福着你;这儿有一个家,永远给你留着住的房间。’

我的泪哗地一下子流落下来,湿了整个面颊。

我紧紧地抱住了他。我这时候已经哽噎得无法去用语言再做任何表达。

与明分手的时候,明送给了我一块精巧的坤表,那让我非常喜欢。明说:“我希望你能长久地戴着它。”

我知道它蕴含着什么,当即戴上了它。

就是这样,我离开了我到北京之后的第一个落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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