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通往天边的路

    有好多个梦里夜里,我都梦见自己在那泥路上奔跑,奔向心之所往黑暗中一盏灯火的家,那里上空满天闪烁璀璨的阑珊星河,路两旁的昏黄交织。

    那一天,我在家柴门前的土泥路逼十二岁的弟弟骑车,他像往常一样光脚牵牛路过。平静日子里,粉紫的牵牛花肆意开放,让人忘了那天是否风和日丽。他慈祥的说:何必着急着教呢?还小着。我没抬头:过一年就上初中,不会骑就没得上学。他笑哈哈走过,慢悠悠,跟前头也慢悠悠走的壮牛一样。还有似远非远的吆喝声。

          几个月后,一个清晨里,我打开柴门,奶奶看见泥路里光脚空手走过的他:这么早就放完牛了?栅栏门被锹开,牛没了。他叹息又平静的说。那就没了?没了!找了没?找不着!他走了,一样慢悠悠的背影。奶奶叹息起来:以前他老伴替他放牛时也被偷了。我想起来了几年前去了的他老伴,他老伴也时常光脚从这泥路来来回回放牛牵牛,好像一切都在昨天,又好像似梦里遥远的事情了。

      我又想起好多仿佛昨天的事情,常看到村前水洼边吃青草的那头牛,在冰冷的河水里摸虾,跟在扛铁锹踏着满身泥土头戴落日余晖而归的村人后玩影子游戏,常和小伙伴用石子劈水打水漂,常常在泥路玩弹珠,破土墙上捉迷藏,摘牵牛花……

        后来,我又专注我的事,没看见他再放过牛,也不知道牵牛花落了几回,又开了几回。但我知道,每件事物都在平淡无声时光流逝中

像花儿静静走完自己的轮回。

          一年后,星期日的清晨,我打开好久没亲自的柴门,望了泥路上空荡荡的朔风,落叶湿漉漉贴在破泥墙,一场雨后的初冬,牵牛花已凋零,枯成细枝的干藤诉说着它曾在这星球上肆意爬过。我想起了老头,我问柴门里裹着棉衣的奶奶,那老头还放牛吗?奶奶凝视着那泥路,说,他去了。

    哦,我想起了前几个月村前那些偶尔热闹的丧事,悠悠扬扬短暂的丝竹管弦,以及记忆里一直向泥路尽头慢悠悠走去的背影,还有替他放牛的他老伴和他一样蹒跚的背影,正一个个朝我不知名的远方天边走去……

      而今,村头又搭起了青棚,萧瑟的冷风刮着挂在竹竿的白灯笼,摇晃的黑字白纸和天空一样惨白,这寂静许久以后的村庄又会燃起鞭炮的声响,沿着一路送走又一个人。

      我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奶奶,又和奶奶一同望向路尽头遥远的天边。我知道,来年牵牛花依旧会娇艳的开着,在某个平静日子里,终和我们一同走向那不知名远方的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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