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距离

      小县城很小。

      小县城坐落在千里之外的乡村附近。

      小县城里新开了一家发廊,店主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她给发廊起的名字是城市距离,很简单,但细细想来倒也有几分独特与耐人寻味之处。她的全名我不知道,只记得每次都是称呼她阿妹。她的脸上永远都挂着那纯洁而又阳光的笑容,每次和人打招呼时,这朴实的笑意总会在不经意间融入心底。

        阿妹的发廊处于县城的边缘,周围并不是十分热闹,可每天依然有不少人光临这家小店。有的是冲着她的手艺去的,有一些则是奔着她这个人来的。闲暇之时,我也喜欢到这里洗洗头,理理发。看着镜中自己的头发在阿妹飞舞的剪刀下逐渐变成了时尚潮流的发型,一整天都是轻松惬意的,心里更是荡漾着一种甜滋滋的感觉。

        有一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在路边散步,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店前,本不需要洗头和理发的我还是走了进去。阿妹在给最后一个客人理发,我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又习惯性的观察着四周。城市距离比一般的理发店要小很多,除了一张沙发和一张长椅以及一些必须的东西外,再也找不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正因如此,店内才显得有些单调落寞。这些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比那些高档发廊的生意要红火的多。我笑着问道:“你这里的生意比那些豪华的理发店都要好,为什么不雇几个店员呢?”阿妹笑道:“哪里是生意好,不过是店小才显得人多罢了。”我又和阿妹闲聊了几句,这时她已忙完,客人起身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两遍,开心的说了句不错,然后付钱,转身离去。

      阿妹把工具放下,开始打扫地面上积累了一天的垃圾。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时的我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整天都忙着为生计奔波,生活的艰难顿时涌上心头。那段时间,日子虽苦,心态总是好的。就像眼前的阿妹,虽是一个人却从未抱怨过什么。但她的眼神里似乎总是带着点淡淡的忧伤,我想,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儿。阿妹端来一杯水放在我身边的桌上。我还在出神,她道:“你在想什么?”我回过神来,道:“你知道吗,我看见你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阿妹笑道:“哦?那说说你自己吧。”我说:“我那时就是北漂一族,生活很单调,没啥好说的,不过我觉得你很有故事。”“我”,她淡然一笑,“我记得你们家是在城市里,你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到千里之外的小县城?”我的话或许触动了阿妹,她轻叹了一声,才缓缓道出压在心底的一段情结。

        她用手指指我坐的位置,我男朋友以前常常坐这里,他叫梁生。梁生和阿妹在高中时是同班同学。那时学校严格禁止谈恋爱,两个人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私下交往。高考结束后,两人双双落榜。家庭的贫困让他们都无力再复读,于是他们约定一起南下打工。高中学历让他们在找工作的过程中受到了诸多限制,他们找了好久才在一家发廊留下来。发廊的主人是一个接近四十岁的女人,店里的员工都叫她萍姐。她虽然将近中年,但风韵犹存,且颇有几分姿色。

        阿妹和梁生在这里一打就是半年的工。这半年来,他们勤勤恳恳,很受萍姐的信赖,日子就这样太平无事,水一样的流淌着。可没过多久,阿妹便听到了一些有关梁生与萍姐的传言,据说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暧昧。阿妹不相信这些话,但众口铄金,她不由得怀疑起来。有一天,他们去看电影。阿妹问心不在焉的梁生是否有此事,梁生一怔,然后故作冷静反问道:“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阿妹很爱梁生,她宁愿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从此便不再问了。

        然而事情并未按照阿妹预期的那样发展。有一天阿妹去发廊找梁生。发廊的门是开着的,但店里并没有人。她刚想喊他的名字,忽然从内室传出一阵声音。她以为店里进了贼,于是慌忙报了警,同时守住了店门。大约十分钟后,警察赶到了现场。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梁生和萍姐竟然赤裸着躺在床上,眼前的场面让阿妹顿时呆住了。萍姐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眼神似刀光般盯着阿妹。梁生则慌乱地套上衣服,他抓着阿妹的手道:“阿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相信我,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阿妹没说话,转身飞奔而去。她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伤感。

        “那你相信他吗?”我略显迟疑地问。

        “我是愿意相信他的,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接受他。”阿妹的话里似乎隐藏着无尽的茫然。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我们分开了,但我发现自己还是爱他的。我给他写了封信告诉他如果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还会等着他。但我等了七年他还是没有出现。我们就像两个陌生人,也许再没有机会相遇。”我很同情阿妹的遭遇,恋人的背叛对于一个对爱情深信不疑的人而言算的上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了。可我能做的仅仅是听她诉说,此时她需要的或许就是一个愿意听她倾诉衷肠的人。

        几天后,公司派我到外地出差。一去就是三个月。回来后,我快速处理了手头上不甚紧要的工作,为的就是腾出时间再去阿妹的店里做个发型。城市距离依旧在,生意照样的红火。于不经意间,我发现阿妹的店比之前大了不少。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在忙着给客人洗头,阿妹在忙着为他们理发。

        我找了个空位坐下,这时,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缓缓地停在了店门外。车门打开,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下车,随后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女人挎着个很时髦的包走进店里,男人抱着个黑色的木盒跟在后面。女人四下瞧了瞧,显然是在找人。他的目光在店里每个人身上都扫了一下,最后停留在阿妹身上。

        “阿妹”,她喊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阿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扭头看看身后,立即就被陌生女人吸引住。她把手里的活交给店员,然后走到女人面前,问道“你是……萍姐?”

        “是我”女人说。

        之后她们又交谈了几句,阿妹把萍姐和她身后的男人领进了发廊里的一间小房间内。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三个人出来时,阿妹的眼睛上挂着几滴泪珠,怀里多了个黑色的木盒。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萍姐轻轻抱了抱阿妹,然后带着男人走了。

        原来,那个盒子是梁生的骨灰盒。我以为阿妹会就此消极下去,但是并没有,她还是从前的那个阿妹。又一次我去了外地,回来时,城市距离却关门了,店门上的牌子也不见了。我3问旁边的店铺,那人说这家店半个月前已经售出,店主很快就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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