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系有67个人,男生只有14个。军训那天,教官让男生站成一排,集体向后转,这就和女生们正好面对面了。有人说,快点,趁这机会赶紧一人挑一个,以后谁都不准抢。于是我们按照报数的顺序开始选心目中的女嘉宾,由于当时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好用不同的数字称呼她们。
轮到我时,该是第七号人选了。尽管女生们站了四排,但我早已锁定目标,之前一直担心别人会提前挑走,可机会真来到的时候,我却有些羞涩,迟迟不肯说话。有人着急了,说:快点啊,一会教官该有别的安排了,七号到底是谁?
我只好抬着下巴冲左前方指了一下,最后一排左数第二个。于是所有男生齐刷刷地把目光聚焦到七号的身上,站在我身旁的人说:卧槽,有眼光啊,刚才我们怎么没发现呢,哎?你不是近视吗?
我说,这和眼神无关,得用心品。
果然,我选完七号以后教官就开始发话了:女生队伍向左向右转!分成两队,把中间场地让出来!男生听我口令...
此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体委,不是因为我体育成绩出色,只是我喊的口令响,踢的正步稳,但我内心却是一直都不想当体委的。本以为到了大学可以躲一躲,但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让我的身体没法听从自己指挥,它只听口令。
“正步——走!”
“正步”喊出来时,我全身一紧,“走”字一落,手臂和腿就像被人按了开关一样不听使唤地往前动了起来,脑子里自动切换出天安门大阅兵的画面,耳旁响彻的都是威风凛凛的踏步声...一排男生,走得七扭八歪,唯独我像上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踢着标准的正步一下一下走向教官,闲暇之余我还瞄了一眼七号,她正和其他女生一起向我投来崇拜的眼光,那一刻,我心想,十几年的体委不白当。
教官咧着嘴伸出手指着我说:停停停,就你了!
我说,又当体委?
他说,当什么体委,你来抗旗,检阅时喊口号。说完,教官把一面大旗双手交付给了我,我目光炯炯地看着那面旗,用双手郑重地接了过来,仿佛置身于97年收复香港的会场。
把旗在一瞬间内从肩膀上举过头顶,再甩到胸前,这个动作我确实没有做过。但对于我们学音乐的人来讲,不是什么难事。记住正确的动作,然后无限反复练习就是了。每个考上音乐学院的人,不管自己之前底子好坏,不管自己有没有天赋,不管自己后期走没走后门,都会经历一段痛苦的修炼。那就是艺考的前半年时间,我们会让自己的双手每天都肿起来,那是和自己的乐器不断摩擦后的结果。因为艺考真的很费钱,就算是再不懂事的孩子,到了那个时候也会逼自己一把。
有了这个信念,我便在每天军训结束后主动给自己加项目,晚饭后独自在操场上练习甩旗。在此期间,七号还从我身旁路过了一次,她说:真刻苦,有你在,咱们系肯定得第一啊!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笑了笑,然后再次把旗甩了出去,飘扬的大红旗刚好把我们的脸挡住,再抬起来时,她已经走远了。那天晚上我带着旗回到了军营的大宿舍,一进屋,大家伙就说:太厉害了!在楼上都能听见你甩旗那唰唰的声音,咱们系的女生,从一号到七号都在阳台上看你,明天就检阅了,来,给大家展示一下成果吧!
于是,我得意洋洋地把旗又抗在了肩膀上,调整了一下呼吸,抬起了挺拔的胸膛,目视前方的白墙,两手交叉,大臂一挥,唰——宿舍的灯管被我用旗给打碎了。不一会,学校领导过来查看,说:民乐系破坏公物,扣五分。由于每个系在此之前所得的分数相差很小,所以,我们没办法去挣第一了,能不倒数第一就是万幸了。
我在漆黑的宿舍里度过了一个难眠的夜晚,转天出门时发现自己的腰带不见了。我和教官说自己没法甩旗了,没了腰带,这身迷彩服穿得像个逃兵。教官说,等着。不一会,他从自己的宿舍出来,一边走一边双手紧捏着一条皮带的两端,不断地抽出响声,我以为他要对我施行军法,等走到我面前时,他伸手把那条皮带递给了我,说:这个是真皮的,送你了。
我简直热泪盈眶,差点抱住他大哭一场,好想说:用完我还给你,那五分能不能不扣了...
最后,我们虽然正步踢得比舞蹈系都高,但也只是获得了一个参与奖,我便再也没有脸面去找七号说话,她的名额也顺延到了别人的身上。等到第一个学期过半时,我们发现自己都想多了,因为从一号到N号几乎都成为了师哥们的伴侣,也因为经历了相同的打击,我和其他的男生们又有了新的话题,很快,大家把军训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我们一起约定,等到大二时有新生报到了,就去挑选师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