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哥聊聊 | 艺术的“摩耶”遮盖了什么?

     印度教《奥义书》中对梵(Brahman)基本可以定义为“万物的本源”。梵通过“摩耶”(Mejaz)创造世界,而摩耶也是把梵遮盖起来的事物,人们通过它描述和总结认知世界,却又为之困扰影响自己看到真实的世界本来面目。

    而看似抽象的艺术作品,其实是比我们所熟知的描述方式更真实的反应世界本质的一种语言。而人类通过锻炼左脑技能掌握的描述世界的符号系统,事实上阻碍了艺术性右脑本能的还原世界的能力。就好比小孩能轻松通过画一只手而表达某种愉悦的心理状态,而成人做起同样的事时,脑袋里“手”所代表的符号系统几乎会完全取代他对“手”本身的观察与描述。

    这个道理其实和我们学外语有异曲同工的印证。我们看中文很容易,外国人看外语很容易,原因无他,各自是母语嘛。可为什么母语就容易,而外语就难呢?似乎也有母语可以做到本能式的还原,而外语则是必须通过“翻译”这个“摩耶”去描述,却又同时为它所遮盖的可能。

    那么在艺术上,这个“摩耶”到底遮盖了什么呢?


    我们首先需要明白艺术作品追求的是什么?它所描绘或完成的其实应是一种状态,而并非作品本身,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画的不是那位贵妇人,而是微笑的状态。如果我们用一种急于找到答案的方式去求解蒙娜丽莎本人的魅力或画家的技巧,就绕进了死胡同。这也是你也许目前总是判断不出一个艺术作品好坏,而偏偏别人却能乐在其中的原因。艺术家水平的高低其实在于拥有一定基本功之后,去进行这种表达的能力。如同按下相机的快门般,抓住那个瞬间的意境,创造出一种感染力和共鸣。

    所以,初探之下,摩耶经常会化为作品本身遮盖了作品需要表达的状态。

    “意境”二字,首先当是“意识”的层次,然后则为所到的“境界”。印度教认为而梵的本质为“存在-意识-欢喜”(sat-cit-ananda)。这岂非正是对意境的一条逻辑清晰的描述方式?   《大学》里,言“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也是同理。

    谈及艺术对于意境的追求,西方绘画一直在光影和色彩的具体技巧中跋涉,一步步苦苦寻找“永恒瞬间”,中国艺术却是从起点就直指“意境”这个目标,回头再来补各种艺术的实践。所以毕加索会说:我最搞不懂的是,你们中国人为什么跑到巴黎来学习艺术。马蒂斯也在源自中国的日本浮世绘甚至据说是中国民间剪纸中寻找野兽派的秘密。这像极了西方从实证中发展出来自然科学体系,希冀逐步接近真相,东方却是直接在起源处就把阴阳的终极道理已然搞得门儿清,然后丢给后人做几千年云山雾罩的推演。

    当我们以价格高低来评判艺术时,我们就会几乎搞不清什么是艺术的价值了。也就会陷入西方作品更加优秀的评价之中。虽然如蒙娜丽莎般的一些杰作,已然直指意境,确然不凡。但就绝大多数情况而言,西方的不少天价作品,仍然只是停留在“精美”的层面,哪怕一些大师也是如此,而东方作品却多有意境高远了,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所以,摩耶化身为艺术的价格遮盖住了艺术的价值层次。


     这话题引申出去,因为艺术作品所表达出的状态其层次几乎完全取决于其作者本人的艺术修养。所以当作者们追求作品具有更高意境层次的时候,必然也希望自己本身具有更高的水平。但可惜这些远不是学生拿笔练习习作能达到的。我甚至认为不进行美感和修养教育而直接练习式的艺术学习是完全错误的,这如同让连生活阅历都没有的人去读MBA或管理学一样无聊至极且扼杀真正的艺术。

    真正的艺术家只能是内心驱动模式的创作,辅以必要的技能训练,而绝非埋头于此。纯粹作技能上的勤学苦练,如果天赋只是一般,那么其结果大多只能达到“画匠”的层次而已。而具体案例可以参见梵高。

    因此,摩耶又化身为艺术的练习手段遮盖了艺术的教育。


    对于艺术作品的创作者而言,艺术其实是一种过程行为,并未结果行为。所以不能把结果当成唯一的标准。虽然说,音乐上弹奏一只完整的曲子会有较好的成就感,但完成一幅画作,则更像作曲而非演奏,可能永远都处于修改之中,这也是两个门类最大的不同。即使是大画家,也会有很多作品的创作时间长达几个月甚至几年,又或者完成后随时又在不停的修改,乃至终生都不曾完成。

    创作者所享受的或者为之痛苦又难以自拔的是创作的过程,而作品本身只是一个艺术过程的参照物,是终结,甚至是一段艺术生命的遗照。这都鲜明的体现出艺术作品不要用结果来衡量的道理。用以上观点来评述,作为创作者,显然我们应该忘掉结果,而应享受创作的过程。

    所以,"摩耶"又化身为艺术的结果遮盖住了艺术的过程,而“过程”却才是艺术生命本身,“结果”并不是。

    其实即使拿结果来评判,其实也是迷雾重重。目前有很多艺术家以还原真实的能力作为艺术水平高低标准,我个人认为荒谬,如果艺术只是追求还原真实的话,那拿起手机拍照就好了,何苦付出一生去求索呢?所以我们在评判画得好不好时,更不要用画得像不像来评价。艺术创作本来目的就不是像不像,而是这幅作品有没有表达想表达的东西,有没有丰富饱满的热情让观者能感受得到,而如果还能激发观者更深层次的共鸣则更佳。


    艺术与宗教,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种生活的本质。而艺术欣赏,其结果则取决于至少三点:

    一,作者本人修养到那个层次,技艺到那个层次,当时的状态到那个层次,作品有没有表达出他的层次,这些设定了交流上限;

    二,欣赏者的修养和理解力到了哪个层次,这决定了产生共鸣的可能性; 

    三,双方即使都到了某个或高或低的层次,但是否引起共鸣,又要取决于专业领域,欣赏偏好和相遇时的心理状态。比如你作为学习者去拜读一副作品,作为批评家去评价一副作品,和你作为买家去收藏一副作品,心态是完全不同的。

    而如果我们在敬仰和学习的仰望状态下去欣赏艺术作品,则免不了在惴惴不安中失却了平等共鸣的地位,进行了自我贬低。

    所以,摩耶又附在了我们身上,用对艺术的敬仰遮盖了艺术欣赏其实是一种平等互动的内涵。


    一切求索,多为了去伪存真如同哲学上我们只能通过“我”来思考这个世界,而“我”所认知的世界是否世界的本来面目呢?能裁判的却仍然只是这个主观的“我”而已。离开了这个很可疑不客观的“我”,我们却又无处探寻无从认知了。“我”也成了我的摩耶。

    所以当我们想看清一个事物的面貌,首先希望看清自己是用何种状态去看它,可惜我们如同高举火把在山洞里穿行,自己却无法从火光中看到自己的面容。能看到的,只是墙壁上自己的影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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