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30

“人是什么”是哲学的基本问题,而儒学即仁学,“仁者,人也。”儒家作为中国哲学的主流,其核心概念“仁”体现了对“人是什么”的理解。《论语》中“仁”出现了109次,且每次的语境和意义各有不同,比如“爱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克己复礼”等等。学者们对“仁”的定义也莫衷一是,比如冯友兰《中国哲学史》的定义就是“本同情心以推己及人者”、钱穆《讲堂遗录》的定义是“人心的感情恰到好处”,这些定义对“仁”的理解,都是一种片段化的处理,将仁理解为一种个别的、具体的善。杨立华的理解则别开生面,在《论语》众多的对“仁”的定义中,杨立华认为“克己复礼为仁”乃是孔子对仁的终极定义,而“克己”意即“由己”,即人的自主性,由此出发,杨立华指出“仁就是人的主动性的体现,而仁者就是充分实现了他的主动性的人。”这一定义区别于前人的高妙之处就在于,“仁”不是一种“个别善”,而是一种“整体善”,不是美德的片段,而是美德的整全,是可以涵摄一切美德的美德。当然,“仁为全德”的论述前人也有涉及,如程颐“仁义礼智信,五者性也。仁者,全体,四者,四支。仁,体也”,冯友兰在《中国哲学史》中一语带过“仁亦为全德之名。”蔡仁厚也指出:“仁超越一切特定的德目,又综摄一切德目。”但诸先生都未论证仁何以作为整全的美德。其实,人的主动性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中国哲学十五讲》站在人的主体性的高度,以“克己”证成“由己”,阐发了“仁”即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高贵之处,从而赋予了仁以本体论意义。这是中国哲学对“人是什么”的回答。

这和王阳明心学里认为人本有良知,只有致良知,且知行合一方能为圣是一脉相承的。而对照基督思想的: 神就是道,与神同住,道在其中,就可活出基督有异曲同工,殊途同归。只是后者借用了一个终极媒介罢了。相比之下,佛学这点哲理性没这么强,工具性更强。所以能被现代心理学所拥抱

我很敬佩杨立华老师的一点,是因为他不会局限在本国文化之内去看待这些,所以他对所谓中国哲学可以有更清晰的视角,因为连哲学这个词都是外来语。现在阳明心学已经被一些畅销书推到了一个太高的地位,其实并没有形成一个完成的系统的理论体系,和佛学的博大精深是无法相比的,但王守仁先生最明智的一点是以兼容并蓄的态度对待儒释道,也吸收了佛家的心法,而特别强调其中以心力驱动行动力的面向,而成就了难得的世间功业。佛学哲理性太强了,但也有具体的可操作的修心次第,这是儒家所欠缺的。历史地看,朱熹所坚持的儒学价值一元论在宋代亦未得到最高统治层的认可。宋代诸帝奉行的是三教并用的文化政策,最经典的表述莫过于宋孝宗的“以佛治心,以道治身,以儒治世”,这个政策是儒家主导下的价值多元性,而不是儒学的“独尊”天下。儒学的优势在治世,即政治、伦理领域,而佛教的优势在治心,即心灵超越的领域。这个分工在宋代以前就几乎成了定论,这是佛教能够深入士大夫精神生活及其在中国能够流行的关键,也是魏晋南北朝以来历代统治者奉行三教并用政策的依据。正是因为佛教的治心优势,吸引了大批儒家学者,儒学长期门庭冷落。程颐面对当时的士大夫谈禅“成风”,认为朝中能免其惑者,只有司马光、范仲淹等数人而已,不禁发出了“其何能救”的感叹!

王阳明曾用“三间屋子”来比喻三教的关系。他说:“比之厅堂,三间共为一厅,儒者不知皆我所用,见佛氏则割左边一间与之,见老氏则割右边一间与之,皆举一而废百也。圣人与天地民物同体,儒佛老庄皆吾之用,是谓之大道。”(《王阳明全集》卷三十二)佛教同儒道二家经过长期的冲突和磨合,逐渐变成了“中国文化”的重要部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而一味地排斥并非明智之举。王阳明将儒佛道比喻为一个厅堂中的三家,长期共住,儒者不知为我所用,人为地将厅堂的左边让给了佛教,将右边让给了道家,结果自己的空间所剩无几,这是片面兴儒之弊,反而不利于儒家的发展;为什么不可以三家共用互利呢?

非常灵活,兼容并蓄,曾教授不是说了吗,就是想”用“其他家的,而且也挺好用, 但不够系统,不够完整,不能深究,我看过一个研究,阳明先生的两位主要弟子对老师思想的理解都不相同,而且是很根本性的不同,这也能说明一些问题。我可能有偏见哈,个人观点,中国古代思想家的”心学“水平没有一个能超越佛家,当然有本土价值,但也仅限于此了阳明心学中修心的部分主要来自佛家,为何要同修?

阳明心学与禅宗在本体论上的相似性,必然导致在工夫论上有互相融合的地方。佛祖释迦牟尼通过内观静坐的方法,四十九天后终于顿悟如来智慧德相人人本具。由本体落实到工夫,必然要通过一定的方法才能上下贯通。进一步来说,本体必须要通过方法来实现自己,否则,没有方法的本体也是毫无意义的本体。阳明心学以心即理为本体,继承了孟子的尽心、知性、知天向内体认的传统,通过恢复自己的本心本性来体认天理的存在。阳明心学有三次重要的转折点:一是泛滥于词章,二是出入于释老,三是回归儒学正统。王阳明通过格竹子事件认识到了朱熹哲学的问题所在,把兴趣转向词章之学,但仍然不能满足自己对本体论的探索,于是转入佛老,用佛老的工夫来验证内心所体悟的天理。佛老主静,以静坐养心的工夫为主。庄子的心斋和坐忘,忘人忘己,与物同化的境界给了他很多启发。他曾在绍兴筑室阳明洞中,专心静坐“内照形躯如水晶宫,忘己忘物,忘天忘地,与空虚同体,光耀神奇,恍惚变幻,似欲言而忘其所以言,乃真境象也”。[7]33内照形体如水晶宫,此说表明阳明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入静工夫,在静坐中内观身体,感受到了气的运行所带来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变化。这种变化不再是向外的求索和推理,而转向了内心的体悟。

三个体系不单要共存,也应该在能融合地方用现代语言打通统一。同样中西方哲学和宗教思想体系也应如此。杨老师那本书的目的也是虑请这些体系可对比和贯通之处, 方可减少一方因信息不对称导致的傲慢和偏见。赞同佛学在治心治人哲理体系的博大精深,但在探索“人是什么”这个问题上没看什么深刻的论述 (除了轮回涅磐-纠正我,如果有的话)吧。另外我也一直想知道佛学在人和道之间的关系有何论述。 正如你所说,佛学优于治心,自然操作性高,我所言工具性(我们工科语言) 无贬义哈。我初碰佛法,受益多过其他。没想到群主哲学功底不差过正念疗法本业呀。

你可能感兴趣的:(2021-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