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父亲的信

爸:

您,在天国那方好吗?那方下雨了吗?

我们这里这段时间都在下雨,有时是阵雨,有时是暴雨,基本没停过。有的地方已经洪灾了,就像我们老家82年的“512”一样,真恐怖。记得吗?也是那一年的5月,您从韶关回来,带着我们离开了故乡,从此辗转于粤北的各个山头,哪怕是这样,您也竭尽全力供我们读书,好让我们在以后即使是通讯不便的年代也能会写字,能方便哪怕相隔很远也能沟通。

对了,爸,您记得最后一次写给我的信吗?想不起来了?是1999年的国庆节。前天晚上我无意找到了。现在,信纸已经发黄了,反倒是蓝色的字迹没有褪色,反而更清晰了。就像您的音容在我脑海里一样清晰。信里,您开解我对工作要有耐心,如果要换工作也得有准备,您还叮嘱我要和别人好好相处,能忍则忍;记住弟弟的BB机号码换了……

对了,爸,您记得最后一次和我说话是在什么时候吗?想不起来了?2016年7月5日星期二,走进ICU病房里,不知为什么,我边和您说边录音。您,声音很微弱,我,俯着身子在您嘴边,您说:有点喘不了气。我说:爸,坚强些!您是当过兵的。您说:当过兵也没办法。我说:您叫我带的收音机带来了,您现在要听吗?您,缓缓地说:先放着吧。您吃力地指了指了指床头柜。我说:家里人还等着您回去,您不是说要去您当过兵的珠海的万山群岛吗?您出院后我们带您去。您只是摇摇头,眼睛里只有暗淡。我说:爸,还记得您给我们做过的木头枪吗?您只是看着我。记得我们家的鸡发瘟的时候,您带着我和弟弟给它们灌通心菜汁吗?您只是嘴角牵动了一下。记得您把卖剩的快融化的雪条带回来,给我和弟弟吃吗?您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还想说些什么,护士告诉我探病时间到了。我强作欢笑捉着您的手说:爸,您好好养病,我明天再来和您说话。可是,这个“明天”它竟然失约了,一直没有出现。就这样,就这样,二零一六年的七月九号,在我的学生毕业散学礼这天,您,在我们眼前远离了。从此,再也听不到您咳喘的声音,再也触不着您干枯的手,再也看不到您瘦削的脸……我多想再听听您的声音,哪怕像儿时那样严厉的责骂;我多想再和您为一盘棋争执,哪怕您悔棋又悔棋,多想听您为菜的咸淡而唠叨埋怨,多想和您一起观看《渡江侦察记》《南征北战》《亮剑》……

对了,爸,在您走后,我回到了您也十二年没回去过的单位,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原先围绕单位的大片大片的葱绿的茶叶地全都变成了工厂。倒是大门口那个小店还在,依稀里,我看见您在那下棋的身影。单位里能见着的都是一些中老年人,认不认识的我都和他们打了招呼。

那些曾经人声鼎沸的平房都已被野草淹没,破败得快倒下了。倒是周围的树木多了不少,鸟儿到处飞也没人打了,许多小路仿佛没存在过一样,到处都是杂草在疯狂地长着。我去了我们曾经住过的几个地方,竹席房和木板房连碎片都找不到了,只有连房带家私卖了的二楼的那曾经的家还在,我想敲门进去,摸摸我们曾经下过棋的桌,坐坐您一凿一钉做出的椅子,敲敲您唱粤曲的音箱,说真的,您还吼得真好听。可惜那位叔叔不在家,我敲了一阵门后便离开了。

爸,妈的脚还是老样子,小腿发烫,脚后跟痛,但又查不出什么原因。吃的,擦的,都用上了,但效果不怎么样,我们叫她减少走路的时间,她还说不走更不舒服,您看,她也是蛮倔的。

爸,您知道吗?您又添了个孙子,弟弟的儿子在您走了一个月后出生了,我们都叫他嘟嘟,这小子现在都能到处爬了,也快能站了。梓洋每次经过那间医院的时候都会说,我讨厌那个地方,我爷爷就是在那失踪了。艺洋的琴也越弹越好,她还没忘记这琴您也有股份。弟弟带着他的高三团队在高考还取得不错的成绩,您的两个儿媳也挺好的。我呢?这不,正在给您写信呢。

爸,我们会想您的,不管是昨天,今天,明天,去年,今年,明年,我们都会想您。

愿您在天国安息!

想念您的儿子:明

2018年7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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