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故事·刘豹试马（一）

明朝有个人名叫刘豹，家住在顺天府遵化县，他的父亲叫刘荩臣，是万历朝庚子科的举人出身，最初在淮安府山阳县当知县，当了几年官也积攒了一两万两银子。只因他居官时性子傲慢孤僻，对民众苛刻，冤死了很多人，后来虽然升了工部的主事，在吏部大考的时候被评为贪酷，因而被挂起来闲居在家。

刘荩臣有妻妾五人，只生了这一个孩子，平常就娇生惯养坏了，长到十五六岁，刘荩臣因中风卧病在家，不能起床，家里的用度出入都交给这个孩子经管。开始的时候因为年纪不大，不过就是在家里好耍些脾气，凭着公子的身份逞些威风，打大的骂小的，但也没有什么大的破坏。没想到他刚过十九岁，父亲刘荩臣就一命归天了，五个嫡庶的母亲平常摄于他的威服也不敢怎么干涉他，但却有很多同乡的恶少和刘豹结拜成弟兄，每天引诱着他嫖娼、赌博。

这刘豹每天由家里一二十个僮仆跟着，和一些结交的帮身篾片，骑着的马和骡子就三十来匹，或者上京城，或者到通湾，或者到天津，每个地方都有那些等着吃白食、为他效劳的朋友招呼迎接，哄着刘豹放开手脚花钱。如果这些钱只是用在婊子门里也还有个限度，哪知道当了嫖客，就要做赌客；如果只是他自己输钱也还有个限度，哪知道他自己输了帮客们也输；如果是帮客们真的输了，自己代替他们偿还也还有个限度，哪里知道他自己是真的输了，而那些帮客只是假装输了，这样一来可就没有头没有底了。因此往往是离开家门的时候皮箱拜匣里带了几千两银子，不到十来天就会被泼撒个精光。于是就一边写信回家要钱来接济，一边又等不到钱到手就把马和骡子等随身物什作价贱卖出去。可怜刘豹继承了一个泼一的家私，不到三两年就被荡废干净了。五个嫡庶的母亲也毫无办法挽回，没过两年都被气死了。只留下三个僮仆，也是整天忍饥挨饿，最后也到别处逃生去了。最后只剩下刘豹一个人，整天流来荡去，亲戚朋友们对他都已经是深恶痛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