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半夜起床去菜地摘菜

清晨五点三十,我起床走进厨房用电壶烧上开水,随后拿着一截胡萝卜和一截红薯放进塑料瓢打开灶上的水龙头,水瞬间便浸没了我的食材。

我开始动作麻利地清洗带泥的胡萝卜和红薯,随意地瞟了一眼放在水槽旁边的一个花色菜碗。我有些纳闷,大清早灶上缘何会放着一个空碗,母亲一辈子信奉的厨房宗旨是,灶上白天可以放任何东西,但晚上却不可以,哪怕只是一根筷子,因为那是对灶神的大不敬。

我低下头将我一千度的近视眼凑近那个菜碗,空空的碗底沾着零星的食物残渣。我停下手中的活计,走出厨房,走到那口昨夜父亲在旁边放了一大捆豆角和几条丝瓜的大水缸前,豆角和丝瓜都不见了。

我便知道了,灶上那个空碗是父亲才泡了方便面吃的,豆角和丝瓜是父亲挑着去赶集了,可是那会天还没有大亮呢。在那一刻,我有些心疼七十九岁高龄的老父亲了。

我很快地洗好胡萝卜和红薯切了放进蒸锅开始蒸粥。走出厨房时,碰巧母亲也起床从房间走了出来,我于是问母亲:“爹爹怎么那么早就去赶集了?”

“别提你爹了,昨天下午他睡得太久了,昨晚睡不着,一点多起床跑到菜地去摘丝瓜了。幸亏没摔着。”母亲大声地笑着说。

“乌漆嘛黑的他怎么看得见?”我心里一激灵,同时心里也庆幸,父亲没有摔着,走路蹒跚的父亲大白天摔倒可是常事了,何况是半夜。

“他带了手电筒。”母亲回我。

“只摘了丝瓜吧?”我继续问。

“豆角也摘了。他摘完菜回来还泡了半碗方便面吃,留了一半临出门时吃了。”母亲语气平常却仍是一脸笑意地说。

而我却笑不出来,虽然觉得父亲实在是有些可笑。倔强的老头儿一天到晚就惦记着他那点宝贝蔬菜,几条丝瓜,几块刀豆,几把豆角,弄侍得齐齐整整的挑到集市上猫在拐角大半天换回一二十块钱回来高兴得跟什么样的。

夏日里乡下的丝瓜豆角实在是不值钱,很多时候都是卖不完的,父亲挑了剩下的菜回来放在墙角便不再加理睬了,菜们最后可能就被扔进了垃圾桶,但父亲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地跟我们说笑。然后在下回赶集之前又满怀希望地蹒跚着去菜地摘那些不怎么走手的丝瓜豆角将他们收拾得干净而整齐,那情状如同人家嫁女儿一般。

父亲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穷苦的老农民,他实在没有令人敬仰的地方,但我身为父亲的女儿,却感受到了他身上许多可贵的品质。

父亲对生活的期望不高,他的快乐就是种菜卖菜,虽然那点小菜换回的钱不多,但父亲知足。父亲每每数着他卖菜换回来的几块散钱,总是习惯性地咳嗽几声,显出一脸的满足感。

父亲勤劳,踏实,独立,活到这把年纪了却从来没有给我们添麻烦,父亲经典的一句话是“能做就做到死。”

而在我看来,父亲身上最可贵的品质,是他总是活在眼前。他为了他的希望种菜卖菜,菜没收成,或是卖不出去,父亲都不会有多沮丧。父亲不会为昨天后悔,因为昨天父亲一直很努力,只是上天不怜他。父亲永远都在今天种下明天的希望,但他永远都活在今天,活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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