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嘲笑时间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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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39度,窗外电闪雷鸣,头痛欲裂,桌子上堆着三包薯条。

我躺在床上,抱着《红磨坊》,一口薯条,一口可乐,等待头痛和闪电一起奇迹消失。

最近在等待一个快要回国的朋友。五年,在欧洲周游一圈,据说自己不仅更黑了,还长了个子。我打算待他归国后,请教他一些有关欧洲各大火车站、飞机场的基础设施是否和TED里讲得一样烂的问题,好提高我在中国生活的优越度。结果,这位自由如风的少年行进至意大利时,就打来越洋电话要与我分享和记录他浪漫的意式恋情,并欲要再次推迟回国时间,为了表达歉意,特表示会让他的新女友免费做我的意大利语老师,并教到直至我学会为止。贱人就是贱人,抵不过时间和眼界,经验和脚步塑造出来的不过是一个老贱人,再见也不过是时间宠爱过的一脸褶皱和眼角鱼尾纹,谁敢嘲笑时间,他教你学会微笑,对着镜子里粗糙下垂的脸。

我说:“蚊子兄,祝你一路向西,一路如风。”

他回:“不急不急,待我龙卷风云后,就坐乘东风携美人归来。”

我鄙视他,从来说话跟放屁,承诺永远在明天。蚊子,我的初中同学,两年同桌,天天上课偷看不知从哪私运来的日本漫画,偶尔一撇,就能收获这群男生猥琐笑容背后的真相。那时候,作为班上最懒得张嘴的女生,只能用鄙视和嫌弃的眼神狠狠得自以为是得教训这群男生里离我最近的一个不法分子,当然就是蚊子。蚊子,很尊重我。他总以为我不用吃饭,不用上厕所,不用和人说话。是的,那时候,我挺沉默,沉默到一个上午上完课,到了中午吃饭,一张嘴,竟然像撕开一层皮一样痛。当然,也许也因为我常年抱着各类鬼故事书狂啃的原因,偶尔自习偷偷听MP3,不足15首歌的内存,装的都是张震讲鬼故事。我们班,只有我的MP3没有人借,所以,我也总是明目张胆得用,不用怕谁看到了抢过去听。

我也不记得为什么品味相差如此之远的两个人竟然可以发展成现在有点忘年交的朋友关系。我们总是被生活玩笑得如此不自知。毕业后,他就着手去了上海,因为父母离异,蚊子一直跟着母亲长大,因此被宠爱得一点人样都没有,但人品却一直都极有底限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被突破。学习成绩也在多年被各类猥琐漫画的蹉跎下,依旧红旗招展,是众多妹子们择偶的不二选择。

蚊子在上海,基本一个人生活,父亲太忙,很少能照顾到他。偶尔打电话,也是在忙着考雅思,附和着对自己一个人住大房子空落的抱怨。我挺痛恨这种人,自由得有些猖狂,就开始不知道珍惜。他有阵子回来看母亲,约我去酒吧豪饮,好几年没见,还是略有些变化,比如,抽烟。蚊子,挺讲究自己身体的一个人。那天看到他抽烟,有些惊奇,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一个一直十分珍爱自己的人突然有些不自爱的行为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我问他:“有什么事?没必要拿抽烟装。”

他回我:“我倒希望能装得住。”

蚊子父亲得了癌症,他回来希望说服母亲一同回上海陪护父亲,在不多的可相聚的时日里。可是,母亲拒绝,态度坚决。蚊子,试图化解自己对母亲固执的怨恨。曾几时,自己也怨恨过父亲。可此时,他怨恨自己在命运面前的渺小。

“我们都无法踹开天堂的门把自己塞进去,除非我们先认自己的罪。”

“什么罪?”我问。

“自以为是。”

岁月在为他描上皱纹前,提前给了他谦卑的心。他不算张狂的人,可从小一直的优秀,再加上过多的宠溺,多少有些娇奢气。可那次相见,看得出,一个贵公子显然已经被生活击打得恨不得跪地求饶,有些夸张,但如果跪地求饶能解决点什么,他一定会去做。

“我女朋友昨天要跟我分手,我同意了。”

“因为什么?”

“不知道,没问。”

气氛有些尴尬,似乎对面这个看上去十分体面的男孩已经落魄到连乞讨都不如。我们通常的对话都是连贬损带挖苦,而此时,一句略带哀叹的“哦”都过于矫情。因此,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

还记得那天蚊子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得说了很多话,有一句话印象很深,他说:“我一直挺把自己当回事的,可活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

后来,他打电话来说,母亲依旧不同意去上海。他开完父亲的葬礼,就去了德国。他重新申报了那边的研究生,打算读完学再决定是否回国。

这几年他去很多地方,试图摆脱什么,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摆脱了。

有次他打电话来跟我说:“溪溪,我好想回来,可是我不敢,比起思念,我更怕失望。我有太多希望了,可这些希望都在国内。如果失望了,我就再也没有地方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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