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2018年1月27日星期六。

这外面飘着的，一定就叫做鹅毛大雪。

从窗口望出去，灰暗的天，雪白的屋顶，屋顶上还透着昨天刚刚融雪后红色的砖瓦，白色的雪亮的有点刺眼。凝神看着窗外密集而下的雪花，不料却瞥见一只麻雀在对面房子的屋顶上，闲庭信步了10秒。他也是想在雪天和雪花一起撒野的么？

雪花安静地下着，我的世界也安静地聆听着。怀念着。

聆听什么？聆听你的笛声，你的扬琴声，你的吉他声，你们的歌声……怀念什么？怀念逝去的时光，怀念我们拥有时从来不觉得珍贵的美好时光……

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这么多孩子离我而去，这么多孩子中，我只有从你身上反省了自己，反省自己是多么粗狂的、多么随意忘性的一个老师。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心思缜密些，要从你的身上改变自己，要让我现在和以后的学生毫不含糊地明白：我是你们的老师，我在乎你们的现在和将来。然后，不管有多少孩子在乎我或者记得我，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出现在你们的婚礼上，或者是你们的某个聚会上。因为曾经，很久以前，我毕业多年的已经成年的学生特意邀请我加入他建立的班级群，特意到学校来告诉我某个同学生病了，想念我，带着我和一群同学一起去看望她。但是，我没有很在意，我没有很关心，我甚至搞错了他们毕业的年份。也许，我的随性和不在意让他们失望伤心了，从此以后，他们就销声匿迹了。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后来的身体状况如何，也不知道那个男孩跟她之间有没有什么结果。随意随性的我就这么大大咧咧过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会因为我而改变什么。直到，我这一届学生的出现，直到……你的出现。

有一天你告诉我你要转学了，我没有什么意外，因为在我手里，转学生和毕业生无数，很平常的一件事。我只是比之以前多了些不舍，因为毕竟你是我的课代表，毕竟你们这一届我是从你们一进入中学就带着的。所以，在2018年1月2日，新年第一个工作日，我在给全班同学的新年寄语中，顺便说了一下我的不舍，我说要送给你一本书留着纪念，还说结业典礼后我班搞个联欢活动送送你。

我的话你一定是非常认真地倾听的，而且非常认真地去做着准备。因为从你后来的表现中我领悟到了。

结业典礼上有每个班级的大合唱演出，我班的领唱我选中了你，这一次我又选对了。其实，我这个人尽管粗狂，但是眼力还是不错的。他的领唱确实很出彩，不信有视频为证。这是后话。

我要求领唱的服装要出彩些，我让他穿着西服上台，结果那天他带来了西服而没有领带，我以前的学生有领带留在我这里，我便送了他一条，然后他换好装回来对着我说：老师，这个领带戴不了。我发现他只穿了高领黑色毛衣而没有穿衬衫，我想着现在谁会有衬衫可借？肯定没有，所以我只有很可惜的说只有这样了，领带就不戴了吧，然后就等待着我班的节目上台。我班是最后第二个节目，算是学校的压轴歌曲。所以时间还很宽裕。他和我班另外一个男生说去上厕所，回来时却很开心地跟我说老师你看这样行吗？脱掉外面的校服之后，他穿着白体恤打着我送他的领带，外面穿着黑色的西装，好帅的一个男孩子站在我面前。我突然有点诧异，他说他穿了那个同学的白色校服作为白衬衫。其实我那时候也想过只要有个白色的领子就行，就是没有想过这么冷的天哪个学生会穿着夏季的白色体恤校服在外套里面，他比我有心啊。然后他就这样帅气十足的上台了，然后他就得了校长在我面前私底下对他的表扬了。

下午的联欢会他应该也是主角，之前一天他在班级群里找伴唱者，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与他合作，同学们还跟他开玩笑说你找老师伴唱吧，我一直在群里默默不语，看着他焦急求助的样子甚觉好玩。可是第二天他还是拿着2支竹笛来了。他吹奏的《成都》我不会唱，但是真好听，而且，他吹奏的时候，会唱的学生们还是和着他的节拍一起唱了。我在录像的时候就想到，他要练多久才能吹的这么熟练？看来他还是花了蛮多心思的。

我在这里一一赘述他的点滴，无非是想提醒我自己，学生有时候都比你有心思，你怎么可以没有远见，没有改变？

亲爱的孩子，你让我幡然醒悟的，就是在最后的2天里，你为自己为班级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心思。我的数学课代表，也是个大大咧咧的男孩，但是，他长大了。在刚刚入中学去崇明岛军训时，他在第一天的晚上就哭着跟我说，老师我想妈妈了，令我哭笑不得但是又不能批评他，于是就只有好生安慰他，并且允许他用我的手机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在后来的日记中他写道：老师安慰的话语让他从一个小婴孩变成了一个小男孩。我当时看到这篇日记时好笑了许久。现在，经过2年半的时光，他应该从一个小男孩变成一个小小男子汉了，只是我关注学生的成绩太多，关注他们的错误太多，而他们点滴的成长关注的太少，因而并不觉得我曾经说过什么严厉的话语让他们惧怕了我，不敢在我面前表露太多的喜怒哀乐。但是，我知道，他们爱我，就如同我爱他们一样，所以，我的心思，他猜得到。我的要求，他尽量做到。所以，现在的我，彻底肯定，他是个非常出色的学生。字写的不错，诗词朗诵也颇有功底，喜欢动手动脑，喜欢科技探索，是学校足球队队员，又是学校民乐队的竹笛手。我在他进入中学时，在43个小孩子中，一眼就相中他做我的数学课代表，这真是我和他之间今生必有的师生缘。

“生而为人，头顶有天，脚下有地，胸中有义，心中有情”。在送给他的书上我写过这样一段文字。我相信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成为一个非常帅气而有担当的男人，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时刻，来见我。那时的我，不管多忙，不管多老，不管我是不是又搞错了他们是哪一届的学生，我都会对他说，老师现在会唱《成都》这首歌了，你吹笛，我伴唱吧。只不过，把成都两字改成上海。呵呵……

写至此，抬头望向窗外，雪停了。再细看，飘着雨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