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始电梯”的内部被打磨得无比光滑,别说扶手了,就是抓靠都抓靠不住,好在这内壁并不是直上直下的,是朝某个方向倾斜下去的,三个人像坐滑梯一样,顺着那光滑的内壁就滚了下来。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通道,也不知道在里面滑了多久,连高度都没法计算,突然就凌空一个落体,被从管道里抛了出来。
这一连串的滚落再加上最后这抛物线似的落体,三个人被狠狠摔在了一片空地上,直摔得头晕眼花,直冒金星,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玉润揉揉自己被磕疼的关节,问道。
丹尼尔和尤永却只顾直愣愣得看着前方,压根没听见她的话,玉润以为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忙向他们张望的方向看去。
待看清对面的情形,自己也是惊得合不拢嘴。
在三个人的斜对面是一尊宏大的建筑,虽然只有三层,但是在黑黢黢的地下,完全坚硬的石头里挖掘出这样一个庞大的建筑,要花费多大的功夫。这座三层的宫殿式建筑借鉴了中原的建筑模式,典型的单体庭院式宫廷建筑,除正对面的主殿外,两边还各有一个偏殿。但是在细节上又掺杂了一些粗犷神秘的色彩,檐角的装饰、廊檐的造型,柱子的纹理等细节地方加了很多鬼方的因素,看上去庄重神秘。
这并不是重点。用手电照上去,整个王陵被半圆形的石壁笼罩着,就像罩在蛋壳里的微雕一样。由此可见,整个王陵都是从整块石头上雕刻出来的。
站在这个角度上看,就像突然从地底冒出来的一座建筑一样,对于在黑暗中穿行了多日的三个人来说,眼前这座建筑就像海市蜃楼一样真实得有点虚假。
这就是传说中的地宫核心了,也就是狄王的王陵所在,他们终于来了。
再走近一些,站在整个王陵的正面,这座三层楼高的王陵全貌终于展现在面前了。虽然只有三层,但是加上一人多高的楼层底座,接近四层。而一楼的高度尤其高大,足有五六米的样子。再加上二层和三层的高度,整个主殿高度在二三十米左右。在三千年前能建造这样一座建筑算是顶了不起了。如果不是石头雕刻,全凭累积的话,是很难达到这样的高度的。
玉润踩着脚下打磨很平坦的石阶一步步踏上基座,这才看清,一楼檐外四边都伸出一块长廊,每隔几米便有一根打磨光滑的石柱支撑着,只是这情景看着分外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再走近一看,整个回廊很高,所以石柱也很高,看上去有四五米的样子,每个柱子都有两个人合抱才能环过来,大部分石柱花纹都相同,在石柱中间位置,都有个雕刻精细的鬼脸,说精细是因为鬼脸的面部五官都雕刻得很细致,甚至每个鬼脸的表情都不同,再加上这黑色的石头,泛着青绿的光芒,在灯光的照耀下,黑黢黢的,那种感觉阴森幽冷。
玉润突然想起来,那是在玉疆宾馆那一夜,自己在梦里见过,再细细比较起来,梦中的那个陌生楼宇跟眼前这个竟然是分外相像。尤其是站在回廊下的时候,跟梦中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吗?
“那是什么?”尤永在殿外指着上方说道,“我看到有一缕轻烟飘过去了,这个地方连风都没有怎么会有烟?”
“对,我刚刚也看到了,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不好……起雾了……”丹尼尔说起来。
起雾?站在回廊下的玉润以为自己听错了,往外一看,可不,顷刻之间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的一团浓雾,已经将整个主殿团团围住了,几秒钟的时间,两米之外就看不到人影了。
不止看不见人影,连声音都跟着一起消失了。“永哥,永哥……”记得刚刚尤永站得地方离自己最近,就在回廊外六七米的地方。她大声呼喊尤永的名字,但是一点点回音都没有。能见度低得,连手电最强的光线都很快吞并了,五米左右尤永的灯光一点都看不到。
“丹尼尔,丹尼尔……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去哪了?听见我叫你们了吗?”玉润瞬间慌张起来。这瞬间起来的大雾确实来得蹊跷。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如果就在原地等着,假如这大雾一直不消散呢,可是如果自己摸索着去找,又该如何找起呢?
先不管了,已经到了主殿门口了,先摸索着到进到主殿再说。
正踌躇间,玉润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那么熟悉,这不是某种东西的味道,而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她在浓雾里摸索半天,离那熟悉的味道也越来越近。
想起来了,这是自己老家前那条巷子的味道,那是一条并不宽敞的小巷子,巷子里左右两边住了不少于十户人家,巷子口蹲着两尊石墩,早已经被孩子们和乘凉的人们做得光滑了,听老人们说,这石墩在他们的爷爷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父亲是这条小巷子里的外来户,是一个初冬的夜晚抹黑来到这里的,巷子口烤地瓜的大妈给他介绍了一处空闲的房子,就这样父亲就在这条巷子里住了下来,一直到自己上了大学,父亲才在任教的学校买了套职工房。
而眼前这味道就是当年那条巷子的味道,玉润甚至还能闻到刚刚离开的烤地瓜的余味。每个漆黑的晚上,上自习回来时,走到巷子口,如果烤地瓜的奶奶还没下班,都会给她留一个小地瓜,奶奶说,知道玉润爱吃这个,反正就剩这个小的了,留给玉润当夜宵吃。
每天晚上,她就蹦蹦跳跳得啃着烤地瓜跑回家去,进了巷子第四家,是李擎苍的老家,从他家门口,往里有个狭小的走道,拐进去就是玉润的家了。
每天晚上父亲都会留一盏灯,坐在灯下,一边看书一边等玉润回来。
而这个浓雾笼罩的夜晚,玉润闻着巷子里各种真实而又熟悉的味道,她知道自己回来了,回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巷子,还有老房子前。
而这绝对不是做梦,因为那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她甚至能顺手摸到当年在巷子口打闹时刻下的字,“李擎苍是林玉润的好朋友。”
从巷子口走进去,李擎苍家已经是铁将军把门了,从上初中的时候开始,李擎苍就从这个老巷子里搬走了,因为李伯伯自己承包了公司,做得风生水起,他们家在不远的湖边买了一套别墅,全家人都搬去了那里,这座老房子就空置了很久。只有每隔一段时间李擎苍会回到老巷子看看左邻右舍们,再后来李擎苍也很少回来了,他去了外省当兵,一去就是多年。
对于这点玉润觉得仍旧熟悉,每天经过李擎苍大门口,看不到他高大的身影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如今那种感觉一如往昔,从李擎苍门口拐进去,就看到自己家那座老房子了,一抹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子照出来,玉润在门口看到父亲瘦削的身影,他又在研究自己那些厚厚的历史典故了。桌前泡一杯浓浓的清茶,边喝边翻着书页。
是的,那就是爸爸在等她回来,难道爸爸他没死?玉润一脸欣喜得推开门。“爸!“
父亲抬起头看到是她,高兴得合不上嘴,他合上书,推推厚厚的眼镜,“就知道这个点你差不多到了,你看饭菜刚端上来。”说着就大步得走过来拉桌椅准备吃饭。
玉润一看,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好吃的,正冒着热腾腾的热气。这一切都像几年前一样,她那句想问的话一直憋在肚子里,爸很久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如果批头问一句,“爸,你没死?”估计连自己听了都像杀了自己。
沉浸在现实和梦境边缘,找不到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只好呆呆得站着,看父亲高兴得分配碗筷。
奇怪,今天父亲竟然在桌上摆了三副碗筷,对于他们这个爷俩相依为命的家庭来说,三这个数字听起来都会让人不舒服,而一向对这些讳莫如深的父亲竟然高兴得摆了三副碗筷。
不等玉润问出来,父亲已经抢先一步问道,“玉儿,快看,你知道今天谁来了吗?”
他们家会有谁来,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亲朋好友,父亲又是个不爱交际的,这二三十年来,到他们家做客的人就屈指可数,更何况这种漆黑的夜里。
看玉润一副不解得样子,父亲笑着从主卧里拉出一个人来,“看,这是谁?”看父亲的表情和动作,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任何一个人,即便是作为女儿的玉润,而这个人肯定不一般。
玉润抬起头定睛一看,差点眼珠子没瞪出来。
“妈妈!”玉润竟然失口叫了一声。
妈妈这个字眼在玉润从小到大的字典里是没有的,而这一刻,玉润像是从心底突然涌出来一股热血,眼前这个女人让玉润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再仔细看,跟玉润一样的眉眼,一眼的唇角,一样的个头,就连那微笑的弧度都跟玉润是那么得像,除了年纪看得出稍稍长了一些,不细看竟然像是玉润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