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24

王小波说，人生是个不断受锤的过程。生长到二十岁，我终于要在身边亲人身上目睹这个受锤的过程了。

我的爷爷和外公，他们都遭到了岁月的捶打。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爷爷从菜园里直起腰的背影；虽然从记事起外公就因中风跛了左足，但我仍记得他会拄着木棍去邻家打扑克，仍记得他握着扑克的深棕色的、厚实的手。

但今年我回来时一切都是另一幅光景了。由于疾病，他们整日躺在床上，我不知道白色或黑色的天花板会在寂静中带给他们什么。我看见他们变得越来越小，筋肉销蚀。外公叫我，让我给他倒杯水喝，我看见他张开的空洞的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两颗牙摇摇欲坠。

我未近距离体验过人生命的烛火是怎样黯淡下去的。但我想我现在体会到了。

生命走向终结，是什么感觉？

今天一个长辈跟我一起坐在阳光下，我忙着记单词，我们之间沉默着。突然她问我：“孩子，你看我身上这件衣服好看吗。”

“好看，又厚实。阿婆的新年衣服买了吗？”

“阿婆都81了，穿不了几年衣裳啦，还买新衣服。”

“不不，阿婆还能再活二十年，能活到一百岁。”

她摇头：“我活到这么久，要招人讨厌啦。“

在中国的乡村，至少在我的乡村，人们对待感情的态度总是粗制滥造。老人们得不到子女的善待，伴侣之间也总是各过各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