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不到,楚宁就已经做好了饭菜。餐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有丈夫爱吃的油焖大虾、有儿子喜欢的松鼠桂鱼,还有她自己最爱的粉蒸牛肉。毕竟今天是她的生日,这顿饭理应得有样菜是为她自己做的才对。正中放着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眼前的一切都在向楚宁证明着一个事实,她已经三十三岁了。
忙完了这些,楚宁去客厅看了眼儿子。小睿正在看动画片,听见妈妈过来,转头开心地说:“妈妈,我闻到松鼠桂鱼的香味了!”
“你个小馋猫!”楚宁爱怜地轻轻刮了一下儿子的鼻头。
“乖乖看电视,妈妈去换件衣服。”楚宁说完,起身往卧室走去。
“爸爸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小睿的眼睛仍在盯着电视,嘴里却继续着他的问题。
“应该快了。”楚宁的回答差不多等于没有回答,好在儿子还小不会跟她计较“快了”究竟是多久。
今天是丈夫出差回来的日子,秦墨在走之前说过要赶回来给她过生日。而在楚宁心里也特别希望,丈夫真的能够早点回来,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种没着没落的感觉。
楚宁进了卧室,拿出那套新买的真丝家居服。她想趁着这点时间,赶紧冲个澡,收拾一下自己。
这是上次跟周莉逛街时,周莉给她挑的。蕾丝的领口、胸口略低,腰身处做的极巧妙。既遮住了楚宁微微突起的小腹,又显出了她依然曼妙的腰身。
她记得当时自己嫌那套衣服太过妖娆,周莉还说就要让秦墨看到她妖娆美丽的样子。想到这里,楚宁不禁笑了。
等到一切收拾停当已经过了七点,从窗户往外看去,外面早已漆黑一片,可还不见秦墨的人影。小睿几次嚷着饿,楚宁只好拿点零食让儿子垫垫。
依照秦墨说的时间,这个点飞机应该早都落地了。楚宁拨通了丈夫的手机,电话里传来电脑小姐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以为自己拨错了号,很不甘心地马上又拨了回去,里面仍旧是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声音。她的心里更慌了,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一直到晚上九点,秦墨的电话也没有打通。楚宁只好给孩子切了蛋糕、热了菜,看着孩子吃完又安顿他睡下,自己却一点也吃不下。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楚宁正在整理房间,电话响了。她快步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因为一直惦记着丈夫,她没有犹豫就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嫂子吗?我是张龙,人事部的。”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耳熟,楚宁想起来了,有次跟秦墨参加一次饭局时,跟这个张龙见过。她赶忙应道:“是我,张经理,什么事?”楚宁这么答应的同时,预感到一定是出了事,她的手不自觉开始颤抖。
“是这样,从昨天到现在秦总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就问问秦总回来了没?”
一听张龙的话,楚宁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她的声音控制不住打着颤:“没,没回来呀!”
电话那头的张龙听出了楚宁声音里的惊慌,忙又安慰道:“嫂子,您先别着急。我再问问别人,有情况我马上告诉你,那我先挂了啊!”话说完,就赶忙挂了电话。电话这头的楚宁还在呆愣愣地握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
此时,明阳湖畔山上的小屋里,秦墨焦急地在狭窄的屋里来回踱着步。
原计划今天早上有个上市公司的执行总监,要来看公司新近开发出来的那套软件。因为在这之前双方已经做过好几次沟通,说白了,这套软件就是给人家量身定做的。如果今天看好了,一笔几百万的订单就成了。
可为了保险起见,秦墨在来之前把那套软件运行的秘钥,带回家放了起来。而没有秘钥,想打开软件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今天人家见不到东西,仅秦墨自己的了解,一直跟他们竞争激烈的华大科技立马就会把这宗生意给抢回去。
最要命的是还签了违约合同,这就意味着倘若这笔生意不成,自己将要损失一笔数额可观的违约金。秦墨立在窗户前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心里奔腾着成百上千的草泥马。这场意外降临的大雪,彻底把他的计划打乱了。困在这个被大雪封了路的山上,秦墨急的几近发疯。此时他在心里叫苦不迭,干嘛要来爬山。其实,来之前在他听人家说这段时间并不适合爬山的时候,也曾有过犹豫。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还是来了,真是鬼迷了心窍。这么个岁数理应到了成熟稳重的时候了,怎么会冲动到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想到这儿,他的目光不由向唐菲菲看去。此时的唐菲菲正窝在炉火旁的一个圆形沙发上默不作声。她很清楚眼下的情形对于秦墨意味着什么。除过经济上的损失,就公司里的那些员工发现自己跟老板同时消失,不知能议论成什么样子。
尽管跟秦墨有了那种关系后,秦墨一再叮嘱她在公司要注意跟他的分寸,免得下面人胡乱猜疑。作为老板跟下属关系暧昧,是很不利于他对公司管理的。一直以来,她都很小心。可即使这样,仍有两次被同事看见她从秦墨那辆黑色奔驰下来的情景。从那些人闪烁不定的眼神里,唐菲菲已经觉出了某种意味深长。
现在公司一定吵翻了天,老板和她的手机都联系不上。唐菲菲想象得出,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好事者,一定也给自己打过无数个电话了。当然,他们惦记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全。他们不过是想求证一下两个人的电话,是不是处于同样的状态。以此来核实他们心里那点小九九。
唐菲菲心里的担忧,一点没落全部呈现在她的脸上。这让她看上去相比平常萎靡了不少,秦墨心里的怨念在看见她这个样子时,一下子少了很多。
他走过去轻轻揽住了唐菲菲的肩头,就在此刻,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是妻子的生日。几天下来,他竟把这事给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当然即使记得,也没有一点用。秦墨能想象到,昨天楚宁一定和儿子在家等自己回去过生日的情景。而目前的情况,他不但回不了家,手机没有信号,他连个电话也打不出去。
他的焦虑更甚了,是那种介于自责和后悔两者之间的烦乱。秦墨松开了揽住唐菲菲的手。
“你是不是在怪我?”唐菲菲觉出了秦墨的内心波动。
“怎么会?来这里又不是你的意思。再说,现在就算我怪你也没有用啊。”
唐菲菲不吱声了,秦墨的回答让她很失望。“就算怪你也没有用”这是什么话?不还是在怪自己吗?
她起身来到倚窗站着的秦墨身后,从背后把他轻轻抱住。一时,两人谁也无话,定定地看着窗外,雪依旧不急不缓地下着。
正如秦墨所预料的那样,公司里左等右等不见老板的身影,大家都着了急。客户在约定时间没有见到自己要的产品很生气,之前的违约金是一定要按合同赔偿的。可公司有规定,支出一万以上的资金必须要有老板的签字。
尽管老板娘在之前从不参与公司的管理,可眼下若不及时支付违约金,赔偿的就不止是那些钱了。处于这种情况下的张龙没有办法,只好再次拨通了楚宁的电话。
“嫂子,还是我,张龙。”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怎么样了,张经理,还是没有联系上?”楚宁的语气里满是焦急。
张龙只好硬着头皮,把公司的情况说了一遍。由于联系不到秦墨,没人知道那个至关重要的秘钥究竟放在了哪里。
楚宁听张龙说完,叮嘱张龙别挂电话,忙去秦墨的书房找了起来。作为妻子,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帮帮丈夫。十多分钟过去了,楚宁在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却还是没有找到那把秘钥。电话那头的张龙急出了一身汗,终于听见了老板娘的声音。
“张经理。”
从电话里传来低落的声音,张龙已经料到秘钥一定没有找到,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怎么样?有没有找到?”
“没有,我哪里都找遍了,可还是没有找到。”
“那这样,您在家等着,我马上过去。”张龙说完,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不多时,张龙就到了楚宁家的楼下。五分钟以后,一辆载着楚宁和张龙的城市越野径直往秦墨公司所在的方向驶去。
到了以后,楚宁在财务部经理的协助下,在付款申请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看着金额栏里那一长串的零,她的心有些抽搐。一直以来,因为她从不过问公司的事情,尽管她知道现在的公司运营良好,处于稳定上升的阶段。但也绝对想象不到,一笔多大的生意光违约金就要这么多。
客户拿到支票后,态度缓和了不少。楚宁压抑着心里的波涛汹涌,跟客户说了很多对不起、耽误人家事了,以及今后有机会再合作之类的话。
送走客户,楚宁又被张龙开车往家送去。一路上,张龙都在极尽所能说着安慰她的话,但她始终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丈夫只是每月给自己固定的生活家用,至于他到底赚了多少钱,自己竟然完全不知情。她觉得自己在跟秦墨这六年来的婚姻生活里,竟形同一个局外人。楚宁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那些婚姻关系稳定的家庭,经济大权大多都掌握在妻子的手中。
她记得自己当时看完,很不以为然。而如今,当她回头再去想这话时,她发现自己既没能抓住丈夫的心,也没能握住家里的经济大权。难道真是因为丈夫有钱了,才导致他们的婚姻出现危机吗?想到这儿,楚宁心中的茫然更深了,她有种空落落四边不靠的感觉。
就在这时,坐在楚宁旁边的张龙又说话了。
“嫂子,按理说超过二十四小时还跟秦总联系不上,我们就该报警了。那这事……”
说到这里,张龙忽然停住,不再往下说。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秦墨在这座城市是众所周知的公众人物。报警势必会对他的声誉产生负面影响,可不报警万一真是遇到了意外,他们是断然负不了这个责任的。
言外之意,决策权在她的手中。
经张龙这么一提醒,楚宁才意识到从昨天到现在自己脑子里不断猜想的状况,或许真的会发生。她顾不上那么多了,现在只要能尽快找到丈夫;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别的又算得了什么呢?无论如何,秦墨终归是自己的丈夫,是自己孩子的父亲。
她毫不犹豫对张龙说:“去公安局!”
负责登记的警察姓徐,看着很年轻。了解了楚宁跟当事人的关系后,把她所能提供的情况一一记了下来,又问了句:“还有要补充的吗?”
楚宁看了眼张龙,见他欲言又止。
“警察同志,跟秦总一起联系不上的还有一个人……”张龙说完这话,眼睛看向了楚宁。
“那你早说呀!”徐警官有些不耐烦。
“我,我不确定,她跟秦总是不是在一起。”张龙吞吞吐吐说着话,眼睛又看向了楚宁,目光却不敢与她直视。
“你快说吧,谁跟他在一起?”楚宁的声音有种让人意外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