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当我站在家乡那条熟悉的小路上,看着眼前嫩绿的一片麦地,脑中像过电影一样,镜头一下子拉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小村庄......
村子并不大,住着几十户人家。那时候我已经九岁了,丫丫和我是邻居,比我大一岁,她也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她有个弟弟叫蛋蛋,比我小两岁。平时做完作业或吃完饭,我们约上会一起玩。
村庄附近的田野是我们的新天地。
一到春天,遍地是各种颜色的花花草草,我和丫丫经常会采摘一大把,然后用软细的柳树枝条把哪些花草轻轻地缠绕着绑起来,最后编成一个好看的花篮戴在头上。我们两个比赛看谁编的花篮好看又快,戴起来更加的牢固不至于掉下来,每次都是丫丫赢我。
蛋蛋则在不远处的一条小溪和池塘边捉蝌蚪与小鱼。当我们戴着自己编好的花篮去看他时,他手里的那个瓶子里已经装满了大小不一的蝌蚪和小鱼。蛋蛋心地很善良,但话很少,他会把捉到的鱼儿和蝌蚪重新放回到水里,他怕那些小生命在瓶子里闷死的。
到了夏天,麦田旁靠近田埂的那几棵大的杨柳树,就是我们的天然遮阴伞。我们在这棵大树底下经常商量对策。
有时候,我们提前约好,在家少吃一点,留着肚子来祸害庄稼。我们偷偷从家里带来一把铁铲,蛋蛋负责附近找干燥的柴火、挖一个“锅锅灶”,灶的上面用大小适中的土疙瘩垒一个金字塔样子。
我和丫丫事先刨几个别人家的大土豆,再掰几个成熟了的玉米,先把柴火点燃,放进事先挖好的灶里,火烧得最旺,也就是上面的土疙瘩全部烧的发红时,可以在“锅灶”里放进去准备好的土豆和玉米,然后把烧红的金字塔形土疙瘩一起埋进锅里,上面再用周围的土填平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我们利用这段时间,可以在树荫下玩家家。我经常扮演的是蛋蛋的媳妇,丫丫是我们的婆婆。这个时候的蛋蛋,看上去很满足、很陶醉的样子,仿佛我真是他的媳妇一样。
半个小时以后,锅里的土豆和玉米就可以吃了,我们围坐在一起,吃着外焦内嫩的食物,商量着第二天我们要玩什么,我们还要准备些啥东西。那时候感觉生活好惬意,一起都那么随性自由。
到了秋天,那是一个收获的季节,这时候我们在休暑假,也是农民们最忙碌的一个时期。
我们白天都要帮父母收割麦子和苞米、土豆。大家只有在晚上可以一起相聚,虽然我编花篮赢不了丫丫,但是我很会编讲故事。我们三个人拿上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边听我给他们讲“牛郎和织女”的故事。那是老早奶奶讲给我的故事,只是我添加了一些想象的成分,再给他们描述一番而已。蛋蛋在这个时候,神情是最投入的一个。
到了冬天,北方的天气异常干燥和寒冷,即使这样,也阻挡不了我们在一起玩耍。最好玩也对我记忆犹新的是下雪天,一连好几天的大雪,会给我们堆积雪人创造良好的场景和资源。
蛋蛋准备好铁锹,雪人的衣服,还专门把自己的棉手套借给我带上,丫丫每次骂他是白眼狼,咋不给姐姐带一下。我理所当然的接受着他的馈赠,没有把他当回事。雪人在寒风中能挺立好多天,但是一旦有了太阳,他会逐渐的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外。我感慨,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需要阳光和雨露。雪人就是个例外。
这样年复一年的过去了,转眼我就升高中了,在县城上学,后来很少再和他们来往。
当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我回家的时候,蛋蛋已经长成了一位看上去魁梧又帅气的大小伙子,我都有些不认识了。他还是那么腼腆话少,一见面还脸红。他说,让我以后多写信给他。其他的什么话也没有说,在我心里,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
我们以后也有书信往来,内容都是嘘寒问暖,一些客套话,没有什么可提的。渐渐地,我也淡忘了这个弟弟。
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二年,有了谈婚论嫁的对象。那个时候,我接到丫丫的一封信,她说,弟弟喜欢我好多年了,一直不敢表白,去年警校毕业了,他下定决心,这次回来了一定要告诉我这个消息。可是在回家的途中,路过黄河,有几个孩子不慎落水,他为了下水救孩子,再也没有回来......
我捧着书信,顿时惊呆了!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顷刻间泪流满面......我不能相信那个善良、聪明、勇敢的弟弟从此与我们阴阳两隔了!
此刻,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已物是人非。那些曾经的美好回忆,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历历在目。抚摸着以前的那棵杨柳树,我喃喃地问:“蛋蛋,你在那边还好吗?一定记得多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