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发生过很多惊险的事,我大多记忆模糊了,唯有这件事记忆犹新,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那是小时候随母亲的一次远行,我们母女三人去湖北麻城。三十多年前的交通不像现在发达,要出趟差真不是件易事,现在十多个小时就能到的行程,在当时需要三四天时间。
记得我们从家里坐三轮摩的出发,去镇汽车站坐汽车到县城,在县城的姑姑家过了个夜,然后去轮船码头坐轮船到上海,再从上海坐轮船到武汉,武汉搭汽车到麻城。
上海到武汉,轮船要航行三天两夜,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们未成年的姐妹俩,还要带大量的行李,旅途的艰辛可想而知,所以她只能尽量不带吃的东西。
那是一个炎热的季节,小小的轮船包厢里闷热得像个蒸笼,躺在窄窄的床上,床底像烧着火炉,不停地翻动身子,滚到哪儿都是热的、粘乎乎的。母亲不断地用扇子为我们打风,还是热得无法入睡。这漫长的三天两夜如何打发?
船上的旅客都在悠闲地吃着西瓜、饮料等消暑食品。我们什么吃的都没带,渴了只能喝船上的开水,热乎乎的一杯水灌下肚,有三分之一随着皮肤又渗了出来,衣服湿搭搭地贴在身上。
母亲心疼我们姐妹俩,等船靠岸时她说上码头给我们去买个西瓜。我和妹妹还太小,我七岁妹妹四岁,我们都不敢让母亲离开,拉着她的手不让去。母亲安慰我们:“别怕,我很快就回来的。”说完,她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
我和妹妹忐忑不安地等着,一颗心没着没落地悬着,等的感觉总是很漫长,好像等了好久还没见母亲回来,我急了,跳下床,对妹妹说:“怎么还没来?你在这等着,我去船头看看。”妹妹点点头。
我逆向挤挨过一个个刚上船的旅客,怯怯地向船头走去,来到甲板上。一块铁甲板连接着船和岸,旅客们正背着行囊三三两两上船来,我掂着脚伸长脖子在人群里一个个搜寻着母亲的身影,生怕漏过一个。
铁板上的旅客渐渐稀少,却仍然没见母亲的到来,我的心惴惴不安起来,我怕船开了,母亲赶不上。
这时启航的鸣笛吹响了,“呜--”绵长而深沉,像催命似的吹在我心里,我急得直跺脚,眼泪汪汪地将目光投得更远,真想自己的目光能变成一条线将母亲拽回来。
可母亲却像跟我作对似的,无论我脖子伸得再长、脚踮得再高、目光投得再远,就是不见她的踪影,母亲去了哪里?她不要我们了吗?我吓得不敢往下想,咬着嘴唇继续张望。
铁板上已没有了过往的旅客,显得格外空荡。
轮船已发动,船身被气流摇得一震一晃,螺旋桨打得水面泛起白色的浪花,工作人员收起巨锚,准备收起船与岸过渡的铁板,我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带着哭腔求工作人员,请再等一会儿,我母亲还在岸上呢。
我边求边在心里想着,要不我和妹妹也上岸去等,不然轮船开了,母亲去哪里找我们呢?
就在我苦苦哀求工作人员时,母亲抱着西瓜风风火火地跑来了,我心中的一块石头才总算落了地。一见母亲,我就哇地哭开了。
原来码头附近没有西瓜摊,母亲跑了很远才买到,她也心急如焚,一路飞奔地赶来,险些误了航班。还好,是一场虚惊。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想起来心还会跳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