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默
不知道小朋友的记忆是从几岁开始产生的，我对自己出生之后五年的记忆一片空白。——2018.01.29
〔1〕
七岁开始上学，关于上学的记忆是清晰的。
那时候家里穷，在爷爷奶奶的餐桌上还能看到窝窝头，大爷大娘家的院子里有一大缸腌渍的疙瘩头咸菜，疙瘩头捞出来洗干净切丁或切丝拌上一点黑黑的棉籽油，那是我小学三年级之前都经常吃的。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其他可以吃的，还是因为真得喜欢吃，觉得那是非常美味的下饭菜。
〔2〕
十三岁读小学六年级，因为村里孩子上学比较晚，大部分同学较我年长一两岁，甚至大我三四岁的都有，就因为我年纪小，加之学习成绩还不错，深得老师同学的喜爱。这个时候，跟我一起长大的邻家姐姐要辍学了。她很长一段时间陪我上下学，有比我大的男孩子欺负我，也都是她帮我出头。我舍不得她，跑到她家里去劝说她和她的家人，希望她能返校读完小学。她和家人们都说：读书没意思，学习也不好，干脆回来帮家里干活。
从她家出来，走着走着就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读书不是小孩子的唯一选择，小孩子生下来不是为了读书的，还有其他事要做，比如像大人一样干活，比如找个婆家，订婚，两年后出嫁。
〔3〕
关于读书的记忆非常多，印象比较深的也算比较自豪的还有一件事：“全校躲猫猫”。
乡镇学校担心本地生源流失，提前到村子里招收六年级的优秀学生，作为本地初中的准生源。而我就成了他们此次家访和重点挖掘的对象之一。经过一番考量决定前往镇上的中学读六年级，然后直升镇初中。在我无比兴奋地体验着住校生的惬意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我正在跟同学们上体育课，班主任突然过来找我让我躲到某个老师的办公室去，不喊我绝对不能出来。我一脸懵逼地躲起来，听其他躲避“追捕”的同学说是村里小学的校长和老师来这里领自己的学生回去。
我特别害怕，不知道怎么办。一是我到镇上的中学读小学，教室是在楼上的，还有宿舍可以住，很新奇，在家里的小学是平房，看得最远的地方就是校门口的花坛。二是这里上课老师学生都说普通话，听起来特别好听，这在村里的小学是从没听过的。三是这里真得有体育课，体育课还可以打篮球，如果在村里的小学，最多就是围绕操场长跑几圈。我不想回去，所以整个下午我都没有去上课，跟着几个同学被陌生的老师带着到处躲避。从老师的办公室躲到学生宿舍，又躲到教师宿舍，又躲到其他班级，直到被教务处的老师逮到喊回原籍读书才结束这次莫名其妙的躲猫猫事件。走的时候，老师跟我们说：回去好好读书，小升初考试全乡镇前一百名的都有奖学金可以领。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只要足够努力，成为优等生，各种优质的资源就会向着你飞奔而来，而你取得更好的成绩才有机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那世界很大，丰富多彩，上课老师说普通话，下课可以打乒乓球，放学还能去多媒体教室看电影，男生和女生可以随便说话，总之，我终于有了向往之地。
〔4〕
一年后如愿进入这所中学读初中，可是真得要在这里度过三年时光时，我发现自己并没有之前那么兴奋开心了。一是课业繁重，每个人都非常努力，看起来也更聪明智慧，所以我的成绩并没有那么突出了，信心大减；二是班上的学生来自乡镇各地，性格脾气一概不知，大家尚不懂得拿捏玩笑的分寸，所以总是免不了争吵。
其中就有一次，课件休息时，教室后排有个长得高高瘦瘦的男生，又来跟我闹着玩儿，用同桌的桌子碰我的桌子，而我生性腼腆，内向异常，有同学跟我开玩笑的时候，我就不免要认真起来。喊他不要碰到我的桌子，离我远一点，不知怎么就吵到老师那里去了，挨了一顿批。大概就是源于我的倔脾气，所以，仅仅一场误会，我就执意地决绝地离开了这所曾经心心念念的学校，甚至就连那个男同学站到讲台上示好让我留下，我都无动于衷，转学到师资教学条件更好的外乡镇读书去了。
十多年以后，在网上遇到当年那个男同学说起这件事，他已经全然忘记了。但是有个同学转学这件事他还记得。我曾经难过自责了很多年，也成为我人际交往的第一堂课。
那时的教室就像一个小型的公司，不同背景的人聚集在一起，彼此独立又互相协作，朝着共同的目标共同度过一段时光，没有磨合就会有争执，没有交流不免有误会。无论是对同学，朋友，还是同事，生意伙伴，在不了解彼此的前提下，学会了先倾听，收敛起自己的脾气和任性，宽容对方令自己不解的行为，学会交流和沟通，以宽容之心待人，以严格之心律己。
〔5〕
很多人不喜欢高中，大概就是因为地狱般的高三吧。我却没有太大的感受。高中三年，应该是人生中第一次较丰富的情感认知和体验。高考的压力和紧张几乎霸占了整个高中。所有的行为模式都是为着这一个目标而开展。为考试背书，一头扎进题海里；为考试挑灯夜战，夜不能寐；为考试闻鸡起舞，操场跑圈；为考试焦头烂额，住进医院；为考试恨不得手撕试卷，拍案而起。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似乎都在考试中度过了。
可有谁后悔过那段没日没夜的付出？
我特别感恩那段岁月，给了我一次不计后果全力以赴的机会，让我懂得这世界上别人抢不去偷不走的就是掌握在你脑海里的知识和技能，这世上最珍贵的除了生命还有你的才华和智慧。它们就像是你行走江湖的魔法，在你需要的时候，总能给你惊喜，护你周全。只要你掌握运用这个魔法的技巧，你将在这茫茫宇宙中无所畏惧。所有的坦然，都源于你内心的丰盈。
〔6〕
曾经在知乎上看到一个话题，哪个瞬间让你觉得读书真有用，高赞42K的答者举了个例子，大致就是空间里小学同学分享的文章强调读书无用论，早早辍学的学渣A考虑要不要雇佣名校毕业归来的学霸B，还有宗庆后没念大学成为首富，比尔盖茨退学成为世界首富之类的例子，答者最后那句话是：我觉得读书最有用的地方就是幸好没和这群人混成一片。
我想他得到高赞的原因并不是最后这句具有讽刺意味的话，而是因为大家都自然而然的觉得推崇读书无用论实在是因为这些人像井底之蛙一样有限的眼界决定了他们只能看得到不读书的人所能看到的世界。
〔7〕
话说，不读书或者读书少，真得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成功吗？我看未必。但是我依然推崇多读书，读好书，是因为，读书让你保有一种学习的习惯，单单是这种学习力，就会让你拉开与他人的差距，即使读书不会让你有任何财富的积累或者事业上的成功，但是我想，至少你拥有了某种平和内心的能力，而这足以让你在面对生活的挫折、不幸、起落时，能够学会如何跟生活和平相处，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毕竟，你读的书里，藏着你的教养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