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不再说话,再次盯着对方一动也不动的手。几秒后,习惯的手势出现,所以教授离开。
海兹曼开始像多数人一样回忆自己的一生。他大致明白教授说的话,只要在过去找出美好的时光,或许有机会看到正面的影响。
但问题是,过去的一切,现在看来不止不快乐,甚至非常无趣且没有意义。海兹曼想到自己听从父亲的建议,为了增加家产而娶了一名亿万富翁的女儿,这段婚姻一点也不幸福,妻子甚至不孕。结婚十年后,妻子死于吸毒过量。后来他娶了一名知名的年轻模特儿,妻子对他表现的浓情蜜意,但结婚后不过半年,保镖就把妻子与前男友偷情的照片摆在他眼前。他没有与她摊牌,只是交代保镖,不要再让他看到或想起这个女人。
海兹曼继续回想,想到自己开始帮忙父亲处理公事的时候,他却找不到任何快乐的时光,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留恋或从中获得证明。只有一件事情让他快乐。他曾告诉父亲,他们不必成为货币基金组织的唯一所有人,其他将钱投入基金组织的投资股东会希望资金越来越多,他们一心只想增加基金组织的资金,所以会替他们家族赚钱。他的父亲想了几天后,欣赏赞美了他。在某天晚餐时说,我同意你对基金组织的提议。约翰,你说的对,你做的很大,你要继续思考,现在该你掌舵了。
接下来的几天,约翰都处于非常雀跃的心情,做了不少的决定增加金融工业帝国的收益。然而他再也没什么特别的愉悦感了。工作报告看起来冰冷,他也不再期待任何人的赞美。父亲死了,下属的赞美无法给他快乐。
海兹曼接着想到自己的小时候。记得自己和父亲鲜少互动,严厉的父亲经常在他请来的保姆和家教面前训斥他。突然间,一股暖流流过,亿万富翁躺着一动也不动的身体,使他兴奋抖擞。海兹曼的脑海中出现既明亮又清晰的画面:他看到庄园远处,一棵小相思树丛围住的角落,还有一栋只有一扇窗户,高两公尺的小屋。
不知为何,几乎所有孩子都渴望盖出自己的小屋,拥有自己的空间。无论孩子在家里有没有自己的房间,或与父母同房,都有这种渴望。几乎每个孩子都有一段自己盖房子的时期。显然人的基因保存了某种古代的信息,告诉他们应该创造自己的空间。大人小孩都听从这个永恒的声音,开始创造自己的空间,盖出的成果虽然不如现代公寓,但呆在自己盖的房子里,获得的幸福感,远远大于宽敞的公寓带来的感觉。虽然9岁的海兹曼在别墅里有两间大房间,但依旧决定亲手盖出一间小屋。
他用装树苗的塑胶箱盖房子,这些箱子是很好的材料,颜色很多。他把环边的蓝色箱子叠起来,一个接一个盖出墙壁。在一面墙上,他把箱底朝外,这样室内就有一整面墙都是柜子,他接着用木板盖住屋顶,再用订书机订上塑胶膜。
他用了整整一周,每天3个小时到户外透气的时间盖房子。到了第七天,透气时间一到,他立刻往自己在庄园处一脚的成果走去。他拨开相思树的树枝,看到他盖的小屋之后,惊讶的站在原地。
一名小女孩站在门口往他盖的小屋里看。
她穿着淡蓝色的过膝裙,白色荷叶袖短衫,淡色的波浪卷发散落双肩。小约翰看到陌生人站在他盖的小屋前,起初有些嫉妒,不开心的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女孩转身看到小约翰,露出漂亮的脸庞:欣赏。
欣赏什么?
欣赏这间漂亮又聪明的小屋。
什么什么?小屋?小约翰惊讶的反问。
漂亮又聪明。小女孩重复。
房子可以用漂亮形容,但我没听过用聪明的。只有人才能聪明。
当然可以聪明。不过聪明人盖的房子,也能用聪明形容。小女孩反驳。
你觉得房子哪里聪明?
室内的墙壁很聪明,上面有很多柜子,每个柜子都能摆放,需要的东西和玩具。
小女孩的理由很讨小约翰欢心,让他受宠若惊,说不定还喜欢上他了。她很漂亮,逻辑又很清楚。小约翰心想。然后大声说,这间房子是我盖的,接着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莎莉,今年7岁,我住在仆人屋,我爸在这里当园丁。他懂很多植物,还会教我。我知道怎么种花,也知道怎么把枝条接到树上。那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我住在别墅,我叫约翰。
所以,你是我们主人的儿子。
是的,约翰,那我们去屋里玩吧。
怎么玩?假装我们住在屋里,学大人一样生活。你是主人,毕竟你是主人的儿子,我当你的仆人,因为我爸也是仆人。
那怎么行,约翰说。仆人要住在仆人屋,别墅只能住先生、夫人和孩子。
那我当你的夫人。莎莉一口气说,接着问,我可以当你的夫人吗?
约翰没有回答,直接走进房子,环顾四周,然后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莎莉,唐突的说,好,进来当我的太太吧,我们来想一想怎么布置这里。
莎莉走进屋里,轻柔又兴奋的直视约翰的眼睛,说:
谢谢你,约翰,我会努力当个好太太。
约翰并非每天都去小屋休息,他不是每次都能在庄园里玩。保镖或家教会陪同他去市区的公园或迪士尼乐园,有时则去骑马。但只要他有机会回小屋,几乎都会发现莎莉在等他。每次回小屋,约翰都会好奇的观察小屋的变化,一开始是地板上出现莎莉带来的地毯。陆续还多出了窗帘和门帘,后来是小圆桌,上面摆着空相框架。
你越来越少来我们的房子。来约翰,我一直在等你,但是你都不来。给我你的照片吧,我把照片放进相框,我可以看着你的照片。这样我等你的时候才不会那么无聊。
约翰再次回到小屋时,给了她照片,并顺道与小屋和她道别。因为他要和父母搬到另一栋别墅了。
亿万富翁海兹曼躺在公寓的床上,露出微笑,越来越清楚的想起了自己童年和小女孩莎莉的互动。
他到现在才发现:小女孩爱他,这是他的初恋,那种稚气,却真诚的爱,或许他也爱小女孩,可能也只是一时情窦初开。但小女孩确实爱他,似乎他一生从未有任何女性这样爱他。所以当他想起自己在庄园盖房子,与莎莉互动时,心头才有一股暖意和开心的感觉。这些感受温暖了他,让他感觉很好。
下午3点,约翰柱着拐杖一跛一跛的,走在铺着沙粒的小路上,往四周绿意盎然的小屋走去。
约翰先是看到她的背影,已经年迈的她,站在小梯子上擦着窗户。约翰停下脚步,看着头发灰白了她。她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于是转过身来,有好一会儿,她一直看着眼前站在路上的老人,接着,忽然跳下梯子,往他的方向跑去。她脚步轻快,看起来不像年事已高。她在距离约翰一公尺处停下,低声却激动的说:你好,约翰。她立刻低下眼神,双手遮住脸上泛起的红晕。
你好,莎莉。约翰开口后,静默下来,但更精确来说,他是说话了,只不过是对自己说。
你真漂亮,莎莉。水汪汪的眼睛好美,还有眼睛周围的细纹,你还是一样漂亮善良。他又开口说,我顺道来看你的。我听说你住在这里,所以决定来拜访。如果不冒犯的话,或许可以呆上一晚。
很高兴见到你,约翰。当然可以住一晚。我现在一个人住,不过,明天我的孙子、孙女会来住一个星期。孙女,9岁,孙子12岁。
进来吧,约翰,我泡一杯茶给你喝,我知道你需要哪种茶,请进。
所以,你结婚了?莎莉,你有小孩?
现在还是已婚,约翰,生了一个儿子,现在还有孙子、孙女。莎莉开心的回答,要不要坐下来聊?我把茶端给你。
约翰坐在阳台的塑胶扶手椅上,莎莉到了一大杯茶给他。他开口问:
为什么你说,你知道我需要喝什么茶,莎莉?我的父亲生前替你的父亲采药场草,晒干后泡茶给他喝。这种茶对他很有帮助,我也学会了怎么采药草。爸爸说你遗传了父亲的疾病。
但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约翰,我不知道,我只是以防万一。不过,你过得如何,约翰?在忙什么?
生活挺忙的,很多事情要处理,但,我现在不想谈这个,莎莉。你把这里打理的很漂亮,有很多花又有菜园。
是啊,这里很棒,我很喜欢,只是你看右边有工地,以后会变成垃圾处理厂,左边也预计要盖工厂,他们希望我们搬走。话说回来,你看起来大老远跑来很累的样子。约翰,我看的出来你很疲累,我帮你打开窗户,让在你旁边的床上休息一下。不过,睡前先把茶喝完吧。
约翰吃力的脱下衣服,他真的累了,躺在床上常年不动,早已使他的肌肉萎缩,让他连站都站不稳。他费了一番力气才盖上毯子,不久后便睡着了。他最近只有吃安眠药才睡得着,但在这里,一下就入睡了。他一路睡到中午,没有看到早上的太阳,他洗澡后走到阳台,看到莎莉在室外的厨房准备中餐。身边有一个男孩和女孩在摆灯塔。
晚安,约翰,你似乎睡得很好,看起来变年轻了,让你认识一下我的孙子和孙女,这位是艾米,而这个小伙子叫乔治。
我是约翰海兹曼。午安,他向小男孩伸手。
好了,你们认识了。现在,我和艾米准备中餐,你们两个男生去花园走走培养一下胃口吧,莎莉接着说。
我带您去花园走走。乔治对约翰说,老人和男孩走在漂亮的花园,男孩指着各种植物不停的介绍它们的特征。约翰却顾着想事情。他们走到花园尽头时,乔治说:这个相思树后面就是我的公寓,是奶奶盖的。
拨开树枝,看到树丛小小的空地上是他的小屋,同样是以移植树苗的塑胶箱改成,只有屋顶和门帘不一样。约翰拨开门帘,稍微弯腰走进小屋。摆设与之前一模一样,只有桌上的照片是由两片塑胶板固定。照片是莎莉的孙子。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只是换了主人和照片。
约翰两双手拿起照片,为了有个话题而开口:你这张照片照的不错,乔治。
这不是我的照片,约翰叔叔,那是奶奶小时候认识的一个男生,只是长得跟我很像。约翰使劲的以最快的速度走在花园的小径,柱着拐杖,一跛一跛的,气喘嘘嘘的走向莎莉,有点茫然的问她:
他在哪里?你的先生在哪里?莎莉,在哪里?
约翰,你先冷静,你不能太激动,先坐下吧。莎莉小心的说,约翰,是这样的,我小时候曾答应一个很好的男生,说要当他的太太。
但那只是游戏。约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乎放声大吼,只是儿戏。
那就当我还在玩这场游戏吧。我假装你是我的丈夫,莎莉说完,轻柔的补充,我的丈夫,我的挚爱。
乔治和我小时候长得很像,难道你那一晚后就怀孕了?莎莉,你怀孕了?
是的,我生了我们的儿子约翰,他长得跟我很像。但你的基因很强,我们的孙子简直跟你如出一辙。
约翰一下看着莎莉,一下看着在露台摆盘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完全说不出话来。思考和感觉都被搞糊涂了。接下来,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用严肃的语气说,我现在必须走了,再见,莎莉。他在小径上走了两步,又转身走向站着不说话的莎莉,他吃力的撑着拐杖,单膝跪在莎莉的面前,牵起她的手,缓缓的吻了一下:
莎莉,我有重要的急事,现在就得离开。
莎莉将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发:
没关系,如果有重要的事要忙,有问题要处理,快去吧。如果你遇到任何困难,约翰,随时都能回来我们的房子。我们的儿子开了一间小公司,有个很好的名字叫乐土,是做景观设计的。他不是科班出身,都是我自己教他,他很有天分,订单接不完,他会给我钱,每个月都来看我,但你看起来有钱的问题,健康状况也不好。回来找我们吧,约翰,我知道怎么替你治疗,我们的钱还够用。
谢谢莎莉,谢谢,我真的,我必须离开了。他往大门走去,心中不停的想事情。
莎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的对自己说:回来吧,我的爱人。
她像念咒语般重复着这句话,甚至忘了孙子孙女的存在,也没有发现直升机在她的土地小屋和美丽的花园上空盘旋了超过半小时。
直升机尚未降落在办公大楼的顶楼上,约翰最信任的助手和秘书,已经在会议室勤奋的查阅数据,准备向他们的老板报告。他们很久没跟老板开会了,所以个个心惊胆战的等他进来。约翰走进会议室,所有人都起立了,他还没走到会议桌的主位,便开口说,请坐,今天不用报告,仔细听我交代的事情。我不会重复,没有时间了。事情是这样的:德州有一栋房子,这是地址,我要你们买下房子方圆160公里内的所有土地和公司,用三倍的价格也没关系。负责不动产买卖的,现在可以离开会议室,马上开始行动。如果需要的话,把你们的所有中介也带去,务必在一个星期内完成。其中一位助理跳起身来,快步离开会议室。
约翰继续说,这个范围内的所有建筑物和轻、重工厂最迟要在一个月内拆除完毕,就算邀请上百间建筑公司也在所不惜。从现在算起的一个月后,那些地方要种满草地。
会议室剩下最后一位助理。约翰对他说,德州有一间小公司,名字很好听,叫做乐土。您去跟他们签5年合约。我们在德州房子周围买下的所有土地,要设计成一个社区,请他们做出设计,无论他们要价多少,都给他们两倍。快去。
两周后,约翰走进大厅,站在1500人面前,他们都是人力公司找来的人,包括景观设计师、植物专家和农学家,他们都是来找工作的,毕竟广告声称的合约价码是行情的两倍。约翰走到台上,用他一贯不苟言笑,甚至有点严苛的方式说话:
根据我们提供给各位的合约,每个人都能无偿得到永久使用的两公顷土地。我们会提供几个组合屋方案供你们参考,并且在你们指定的地方。你们盖好,费用由我们的公司承担。接下来的5年,公司会向每个成年的家庭成员支付合约锁定的金额。而你们的任务是美化自己的土地种出花园和菜园,凿池铺路,一切都要弄得很好,很漂亮。你们需要的树苗和种子都由公司负责,就是这样。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愿意的人可以来签合约。
但1500人鸦雀无声,没有人起身走到秘书准备给人签约的桌子。安静一分钟后,有个老人站起来发问,先生告诉我们,我们定制的地方是不是有严重的污染?
没有。约翰的其中一位助理回答,正好相反,那个地方的环境非常干净,而且土地还算肥沃。放心。
但您老实告诉我们,您要对我们进行什么实验?一名年轻女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们很多人都有小孩,像我就不想把孩子牵扯进来这种来路不明的实验。
现场出现窸窣的的说话声。开始有人大喊“投机取巧”。大家纷纷起身,一个接一个走向大门。
约翰的助理想要解释回答他们的问题,但,徒劳无功。
约翰无助的看着离开的人群,明白这群人离开后,他就会彻底梦碎或者更糟。他想为莎莉做点好事,为他们的儿子和孙子。
他希望舒适的房子附近没有冒黑烟的工厂,还希望四周花团锦簇,住着一群好邻居。他买下了土地,下令拆除冒黑烟的工厂,还种满了草地。但,唯有好人住在那里,土地才会越来越好。可是他们要走了,他们不明白。
要怎么让他们明白?让他们相信?
等一下!约翰突然意识到他们因为一无所知,才会不相信他。只要告诉他们真相。
约翰起身,有点犹豫的小声说:各位,我知道要跟你们解释公司做这些事的动机,但这是不可能解释的,不可能的。因为这只是我......你们知道吗,背后的动机,应该说这些合约是因为我个人的事。我该怎么说才好?
困惑的约翰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大伙儿停下脚步,一些人站在走道上,一些人站在门边紧盯着约翰。他们谁也没说话,但约翰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他最后仍鼓起勇气继续:
在我小时候,年纪还小时,我爱上了一个女孩,但当时我不晓得自己爱他。我后来娶了别的女人,忙着事业。50年没见过她,我从未想过她,但最近想起了她,我才明白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真心爱我的女人。但我一直都不知道,甚至完全忘了她。我也明白她是唯一我能够爱的人。我最近与她重逢。她当然老了,但对我来说,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她爱他的花园,喜欢把一切弄得很漂亮。我希望她四周的环境都能很美。也有好的邻居,最好是一群善良又快乐的邻居。但我该怎么做?我是生意人,存了一点钱,所以买下土地。这些合约,还有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的爱人,还是说,是为了我自己?约翰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在问自己。
接下来,他仿佛无视台下的人群,喃喃自语:我们都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活,是什么目的?我们都在追求什么,我很快就要死了,我死后,我可以留下什么?只有尘埃。但现在,我不能这么快死,我要完成计划。我在留下永远流传的东西,留下一座花园给我的爱人。不,是很多座。我原本只想雇佣很多工人或是和大型造景公司签约,请工人照顾植物。但,我后来明白,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创造出来的美,都会了无生机。所以,我决定请人自己去创造,也就是把土地和房子都给你们。而我只要求,我的爱人身边都是美的事物。你们不相信合约条款的真实性,你们不明白合约背后的目的。不过,你们现在知道了。
约翰沉默下来,现场一片安静。刚才最质疑约翰的女人率先打破沉默,快步走到台边,一排放着合约的桌子,请秘书写下她的姓名,自己读也没读就签约了。她接着转身面向人群开口说,喏,我签约了,我是第一个,我会名留青史。因为我是第一个签约。你们想想看,无论有没有钱,都没有一个男人比得上台上的这个人,没有一个男人曾送给爱人更好的礼物,也没有更好的礼物了。历史上根本没有人能想出更好的礼物。另一名女人大喊,我爱您。第三个女人大喊,我想要您爱人旁边的那块地,她叫什么名字?第四个女人问。
她叫,约翰开口,顿了一下后继续,也许她不知道比较好,让她觉得是命运在眷顾她。
现场的人,一窝蜂的往台边的桌子涌去,形成一长排的队伍。大家开心的交谈,开始互称邻居。但大部分的人,尤其是女人,都以爱慕的眼神,看着台上的那个人。约翰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好的能量往自己而来,一种来自多人内心充满爱及真诚的能量。这种战胜一切的能量,可以治愈任何疾病。他不再跛行的走下台。
接下来的几个月亲力亲为的他,积极的在他买下的土地拆除工厂遗迹,讨论莎莉房子周围社区的设计细节,以及各种景观设计的方案和所有基础建设。
一年后,约翰又来到莎莉房子的大门。眼前看得见的范围内,可看到大家都已在自家的大园子,种好小树苗。莎莉的大门旁也有几株树苗,树根小心的缠绕着。莎莉似乎感觉到他,于是跑出来迎接他:约翰,看到你来真好。太好了。你好,约翰。
莎莉迅速的跑向他,像小女孩般热情的抓起约翰的手,拉他进屋喝茶,开心的不停说着:你知道吗?约翰,这里发生奇迹了。我好开心,无比的开心。我们家附近不会再有冒黑烟的烟囱了,只会有好邻居。你看四周生机蓬勃的样子,好有活力。如果你在事业上遇到什么不如意,不用烦心,约翰,你可以一笑置之,搬来这里和我们住,现在我们有钱了,我们的儿子拿到很大的合约,大的惊人的合约。他现在负责这里的所有设计和规划,我们还拿到一块地,我们的儿子又在那边盖房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搬过去。
当然愿意。约翰回答,接着又说,莎莉,谢谢你的邀请。
何必住旧房子呢?一个声音从约翰的背后传来,他回头看到自己的儿子。他立刻知道那是他的儿子。年轻男子继续说,我想,您就是我的父亲吧。乔治说,您把妈照片中的儿时朋友误认为他,我就知道是谁来了。而且妈妈总是藏不住自己的感觉。我对您的感觉当然还不像妈妈对您那样。但,为了爸妈的幸福,我愿意出钱盖一栋新房子。
谢谢你,儿子。约翰压低声音的说,他很想抱抱自己的儿子,却莫名的退缩了。年轻男子自行上前一步,伸手介绍自己,我叫约翰。
太好了,你们相认真是太好了,等你们熟悉彼此之后,会互相喜欢上对方的,一起喝杯茶吧。
他们一坐下来,莎莉又滔滔不绝的说着这几个月来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约翰,你能想象吗?这里上演了一个全世界最美的故事,就像童话故事发生在现实中。约翰,你想象一下,大家都说周围的土地是由一个人买下的,这个人找了最棒的设计师、农学专家和园丁,然后送给他们每人一块终身使用的几公顷土地,还要他们美化自己的地,有他免费提供所有树苗和种子,之后的5年还会替他们负担美化土地的费用。你想象一下,全部由他买单,他把毕生的积蓄都投入了这个计划。
嗯,也有可能不是全部的积蓄。约翰反驳。
但大家都说全部。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为什么?约翰冷静的问。
这是最美的部分。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他的爱人住在一个环境优美的地方。他们还说这个女的在这一带也有一栋房子,只是没人知道她是谁?住在哪里?约翰,你们想一下,如果大家知道她是谁,会怎么样吗?
怎么样?
还能怎样?大家肯定想马上见她一眼,甚至将她视为女神一般摸她,我自己就很想摸摸她。她一定是个特别的女人,或许外表出众,也可能是内在优秀。大家都说世界上不会有女人像她一样,能让男人去做如此特别又美好的行为。所以,大家才想一睹庐山真面目,甚至摸摸这个男人和他特别的女人。
他们应该会想这么做。约翰认同她,接着又说,那我们该怎么办,莎莉?
什么?我们?莎莉惊讶的说。
我说我们,是因为让这里所有事情发生的特别女人就是你,莎莉。
莎莉目不转睛的看着约翰,试图弄清楚刚刚听到的话。当她明白怎么回事时,杯子从她的手中滑落,但没人注意到杯子碎裂的声音。
约翰听见椅子倒落的声音,他转头看到儿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小约翰走向父亲,轻柔激动的说:爸爸,爸爸,我能抱你吗?
约翰率先抱住儿子,听到他的心跳声。
小约翰抱着父亲,兴奋的对着他耳语:这个世界从未听过如此强烈的示爱,甚至没有使用任何话语。我以你为荣,我真替你高兴,爸爸。
父子俩人转向莎莉。她仍在消化刚才的一切。突然间,她的脸红了起来,似乎皱纹都被抹平了,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让她觉得有点害羞。她迅速的走向老约翰,抓起他的手往阳台走去。
小约翰看着父母手牵着手,慢慢走在通往相思树的小径上。突然间,他们跑了起来,如年轻人一般,奔向坐落树丛的儿时小屋。
十年后,看起来年轻许多的约翰和社区的几个男人坐在咖啡厅,他大笑的解释:不,我才不会去选总统。别想说服我,这不是年纪的问题。不用当总统也能治理国家,从自己的家园就可以了。你们就是证据。让大家看到真实的生活是如何建造的。
不过该回家了,约翰,没有你,孩子都不肯睡,莎莉在约翰的耳旁轻声的说。
约翰和莎莉走在绿树成荫且散发芬芬的小径,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回家。
故事的结尾很美。
阿纳丝塔夏说完有关未来的故事时,我对她说:
你的故事都好激动人心,但,这真的有可能发生吗?在现实世界中有这种事吗?
一定会的,弗拉迪米尔。这不是捏造的故事,而是未来的投射。名字和地点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本质、想法和梦想。如果我的故事引起了正面的感觉,阅读的人一定会把其中的本质投射于未来,会有很多人主动加入细节,增添伟大的意义和意识。
这要怎么在现实中发生?
非常简单。你喜欢我的故事吗?
我当然喜欢。
你希望这发生在未来吗?当然想。
如果你把这则故事告诉别人,你觉得会有人希望看到它成真吗?
我觉得会有。
你看,这表示会有人不想只当历史的观察者,他们更想亲自参与其中,让这个故事成真。你自己就能证明这一点。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是他们的故事没有这么浪漫。
任何有心去碰触土地的人,他们伟大的故事都值得被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