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天香【第四章】

“上马,抓紧了,带你们四处打探消息。”小五叔将车钥匙在裤兜放好猛的站起身来,并顺势牵着姐姐的小手,一点看不出一路车马劳顿的疲惫痕迹。

我乖乖地趴在小五叔的后背上。

爷爷没有多少经济来源,小五叔一年也吃不了几回好东西。身体不胖却很有肌肉感,张开的双臂像鹰宽大的翅膀,反手 托住我屁股的胳膊露出一条条爆起的青筋。除了脸上尚未褪去的稚气,俨然一副成年人的体型。

等找到妇产科病房,还没进屋就看到姥姥和小姨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垂头丧气一脸的愁眉不展。

“妈,你病了?”

姐姐口齿伶俐,我腮帮子肉多说话直打嘟噜。两个小姑娘顾不上跟姥姥打声招呼,就直接奔向床头。

“妈,如意抱回来了没?”我关心的始终还是如意到底是不是男孩这一件事,眨巴着小眼睛在妈妈周围到处扫描。

妈平躺在床上,自眉毛往上裹着一块方形印花围巾,脸色苍白还是蜡黄我也说不准反正没多少血色,头发下的枕巾湿漉漉的。

在里面靠墙的地方,一个小娃娃用碎花小棉被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成年人拳头那么大的小脸正在安详的睡觉,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我只是被邀请降生到世间的红尘过客,身边所有人的喜怒哀乐都是浮云。”许多年过去以后,多多跟我说,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妈你快说,如意是不是小弟弟。”

我拽着妈的胳膊用力摇晃,着急的语气充分掩盖了撒娇卖萌。

我哪里知道妈妈的凄苦和酸楚。此时的妈,正在承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而心理的痛苦远远大于身体。

听我一个劲儿的追问,妈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块枕巾都是妈妈泪水浸湿的……

“又是个赔钱货。”

妈妈的口吻,跟昨天庞维利如出一辙,真不愧夫唱妇随天生一对,有其夫必有其妻。

“想想,她,就是个多余的。”

妈侧过身子,轻轻抚摸着我的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一直流到耳朵根。我不知道妈妈心里有多么难过,妈的手,却依然还是那么温柔。


我乳名应该叫理想,重叠字用在口语中倒显得多了些亲昵,而且在我们老家很多孩子都是这么被称呼。简洁明了不俗气,又增添了几分文雅,乍一听还以为是城里人。听大人们讲当初取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周折呢。

大姐叫欢喜,据说爸妈是阳历年拜堂成亲的,可就在前不久的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梅爱雪让庞维利灌足了迷魂汤,一个不小心就着了道。

未婚先孕在农村可是大忌。为掩盖事实真相,结婚那天家里特意请号称“袁天罡第六十八代亲传弟子”的罗半仙做主婚人。

罗半仙在背诵完一段革命语录和宣读证文后又念念有词,称梅爱雪是仲秋之夜得天地之精华,梦月入怀沾雨露之灵气,此乃天意不可违运命可遇而不可求也。情真意切言之凿凿,“今奉子成婚自当皆大欢喜。”

此后的很长时间梅爱雪都转不过弯来,坚称受了庞维利蛊惑才上当受骗珠胎暗结,两人一度为此事争论不休。

直到大姐出生后,爸妈才如梦初醒一般忽然想起来当初的岁月静好,才品味出罗半仙口中皆大欢喜的真谛。

“那等孩子生下来就叫欢喜吧。”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就叫欢喜!


等怀我的时候,妈的思想已经发生了悄然变化,这一切源自于庞维利根深蒂固传统观念的洗礼。

“人生就该有追求,有目标,有理想。”爸爸厂里的工会主席老全扶了扶眼镜,把两盒“大前门”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

“就叫理想吧!咱们GCD人可不能有半点私心杂念,是革命理想的理想。”

老全头狡黠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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