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国太:生命的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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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晓彬主编前言

      《新世纪江西散文诗精选》是一本非常重要的散文诗选本。不仅是江西首部地域性散文诗选本,也是新世纪以来江西散文诗创作者的一次集体亮相。

        江西散文诗的发展有近百年的历史,各个时期均涌现出了一批具有一定分量的散文诗创作骨干,特别是李耕等人,现已成为中国著名的散文诗大家,他们为繁荣和发展江西的散文诗可谓是呕心沥血,花费了大量的精力。进入新世纪以后,江西散文诗创作进入一个新的时期,同时一批又一批具有创作潜力的中青年散文诗创作者不断升入中国散文诗坛的视野。很自然,呼唤出版一部反映新世纪以来江西散文诗创作现状的愿望,今天终于得以实现。

        此次全面梳理新世纪以来江西散文诗创作队伍、创作现状以及诗创作水平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特别是对江西散文诗创作群体的集结而在学术的层面上形成自己的创作特色,对推动江西散文诗集体出征,分析和研究中国散文诗地理版图中的“江西力量”的得失,都有着不可忽视的文本价值和史料价值。该书主要精选了112位新世纪江西散文诗创作者具有代表性的精品力作共计约300余章,全面展示了江西散文诗创作群体在新世纪以来的创作成就,为我们呈现出了一个鸟语花香、精彩纷呈且生活气息浓郁、富有哲理情趣的散文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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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的火堆(散文诗组章)


        火堆

        寒冷的季节里,我寻找一只光亮的火堆。 

        她是那么遥远,仿佛梦幻情人的召引;她还是那么渺小,仿佛黑夜深处的一支灯芯。

        寻找火堆,生命首先要经受冷意,要承接感情的冰点,但当一个人的内心坚定了春天般的信念,没有火堆的日子,寒冷又能冻结多少温暖,多少企盼?

        我是一个在贫困和冷意中长大的孩子。从童年跑向青年,从夏天跑向冬天……在寒冷的包围中,我哭过,因为我曾经无泪;我喊过,因为我的仇恨曾经沉默……

        在春天里,我拾捡过潮湿的树枝;在北风里,我用石头敲击过另一块石头;在夜幕下,我苦苦地寻觅过命运的星辰……这一切都与火堆有关。然而,我总是不能捉住火堆的最初光焰,总是不能在火堆的光焰上行走,再奔向远方。

        但火堆,生命的火堆,她自始至终都在远方闪烁,像梦幻情人的召引。打开入夜的荒原和心灵,她是力量和激情,是正义和尊严,是我内心里永不消失的白昼,是黎明时分张开的一对巨大翅膀,在我的头颅上空盘旋和飞动……

        寻找火堆,深刻的暖意永远无法回报。返回冬天,点亮一盏生命之灯,我已永远抛弃了黑暗!


        蔷薇花就要开

        再过一个雨季,蔷薇花就要开。坐在夜色门槛上的爱情,与我心的遭际多么相似。

        我不能给你更多的暗示,因为为你独存的情怀已无限延期。我也不能过早地结束等待,因为我那一颗爱你的心已不在乎失败。做一个孤独和守望季节的人,我已准备好随时承接冰冷的雨丝,心的潮湿和忧郁。

        蔷薇花就要开,就要用她的绽放说出心事。但我不能像露珠那样深入蔷薇花蕊里,不能让我的痴迷换来一个无言又无悔的结局。面对你的沉默,我只能揉碎一缕缕月辉,让黑夜弥漫在我被孤独和忧郁包围的丛林里。

        蔷薇花就要开,我的心依然没有抛弃等待。

        我暗自坚韧自己的心,即使从凌晨走向黄昏,又从黄昏返回凌晨。那梦醒时分梳理好的头发,虽然没有树叶那样灵动,也没有蔷薇花般那么馨香,但独对你的沉默,你沉默的姿态并不能轻易扰乱和击碎我的情感。

        我是多么地坚韧或脆弱,像一个从不哭泣的孩子,从不哭泣着把你寻觅,从不哭泣着把你默念。尽管寻觅和默念,已经是我人生一个个伤感和忧愁的音节。

        而蔷薇花就要开,她俏丽的容颜能否支撑我的追念和觅寻?

        现在我已明白,你生命中的每一部分虽然仍楚楚动人,可你注定成不了一名出色的属于我的园艺师,为我培育一株幸福又快乐的植物。尽管我还明白,爱与不爱是一个短暂的过程,但凝视你远去的背影,我已深知,爱你就像爱上了一团倒映在水中的花影。

        蔷薇花就要开,这个季节里的爱情已不再到来。虽然现在,我还有一次不出远门的守候,但你的善变,已告诉了我那颗走向蔷薇花的心——是多么地脆弱!

        爱,原来是一只被爱击碎的细腰花瓶!

        蔷薇花就要开……

        蔷薇花就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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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乡人手记

        如何将你的长发飞舞到风中,去吻那失踪的归鸟?山远水白,你伸出如木杖般的双足探路,将身影缩短,让心去呈现搁浅后的漂泊,让心错过早起也错过晚渡。

        很久以来,你身处异乡,无言以对。一整个秋天完成一种圆熟的思念。曾留下的那句话,曾随身携带的那一抔乡土,已积满青苔和泪痕。如今,你如何将它们还原为乳名的光泽,又如何在异乡的屋檐下一一找回?

        这个秋天,你是听不到稔熟的歌谣了,也不见故乡浓缩的山水。

        但你一定能想到童年的一个风景,像一个长梦萦绕在故乡的山冈,像一种呼唤扑向村庄前的河滩……

        童年,你的手红红,唇小小,牛羊在河岸上吃草,你在草丛中读书。可那时,你只似一条小鱼,水面打旋的叶子是一片片乡情。

        当海浪比井水更寒,往日是多么地遥远。你看见高楼下陌生的门槛,敲不开一条心灵的小路,急切的寻觅被墙阻挡着,被锁紧扣着,没有乡风吹来时,你故土的折扇难以展开,抽屉里的手记墨汁未干。

        写下一千种感触,不如返回故里圆一个长梦。

        这一个秋天,你依是无言以对。你的手更白,唇更紫。你的流浪,在怀想的夜里触痛万水千山。你的孤独,已寄居在一个小小的时光梦站——梦里闪过的嫩芽跌落成枯藤,串你无声无色的泪泛红,又打湿青石板路边的野花。

        浓浓生情的该是西江月,烈烈燃烧的总是松明灯。“我一直在等你归来”,这一定是母亲的声音,是母亲在期盼中的声声呐喊!

        母亲,她那里总有点桨之声,那里定有柳哨之韵,那里在耳边传响的不仅仅是大山的呼唤,寂寞时更有月辉的铺展,犹如母亲的呼唤正遍野地奔来……


        无言之心

        总想看见一个身影。

        总想听见一个声音。

        窗外,依是那一条空荡荡的小路;窗内,依然只有我的身子紧贴在寂寞的墙根。

        我忍不住要将头探出窗台,忍不住要想起过去。过去,窗外总有一个身影向我走来,总有一个声音在我的窗边响起。

        但毕竟,往事已跌落在上一个季节了。被时间驱逐着的心,已不能在日子里滋润出一片新绿。虽然,我的心花还没有完全凋谢,但也没有彻底拥有一片生机蓬勃的草地。

        现在,你的身影和声音,尽管已不能幻化为微笑扬在我的身旁,但我已不在意自己的心是否还会不会感应。

        也许,只有记忆是最真实的。

        但记忆的触须一伸再伸,也没有了你的目光根植在我的四周。

        我曾自信,你的身影和声音在哪里消失,就会在哪里重现。然而,我不曾料到,仅凭记忆,我的手指已不能拨响你的灵魂之弦。

        看不见身影也好,听不见声音也罢。我该庆幸,对你的向往之情直到永远也不会枯竭。

        而这无言之心,直到生命消失我还在萌动着,蹦跳着……

 

        故乡的柳树

        还没春暖花开,也未草长莺飞。故乡的柳树,依然活在严冬的寒意中。

        坚冰还未打破,春风尚未化雨。故乡的柳树,仍然活在对春的翘盼里。

        放眼望去,冰凌在屋檐下垂悬,在树枝上展示。在垂悬和展示中,冰凌的威严,继续保持着最初的体态。在日复一日的延续里,它仍不肯收回自己的冷酷。

        而柳树,在故乡早春的寒冷中抖擞着,摇曳着。虽然,它还不能把自己摇在春风里,但一阵春风吹过,干瘦的枝头上已绽开片片嫩芽。小小、嫩嫩的绿芽,是不是故乡高举起的绿色的旗帜呢?

        地平线上,也许南雁正在北飞。她们是春风的信使,是春天向故乡摇起的绿色信号,是要风尘仆仆地扑向故乡的怀抱……

        树林里的银色小花,更似一只只弹响着的琵琶。她们是布谷、燕子合奏的乐器,是林中小溪演奏的春之序曲。

        那绿色信号,在故乡的天空里,已然滑出了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那春之序曲,在故乡的土地上,已然波涌起一阵阵浩荡的春潮?

        在天地间行走,站在异乡的门槛外眺望,在异乡的屋檐下苦苦地冥想:虽然,我还未捕捉到故乡春天的影子,但我想请春天的柳树举起绿茸茸的小手,将故乡寒冬留下的残局收拾干净。

        故乡,如果残局不清,你的春天就不会有一张干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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