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婚姻怎么了?

从一个小故事讲起。有一次,本人受家里长辈的重托,去试图劝说他们的独生女儿要赶快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定下来。父母双亲为这事都操尽了心,头发都白了一半,可这丫头说什么也无动于衷。老两口觉得我这个大侄子行事还算周全,在家族里弟弟妹妹们中间也多少算有点所谓影响力,故而就委托我去对他们的宝贝女儿进行劝诫。

为了这个神圣的工作,我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包括但不限于谈话地点的选择,气氛的渲染等等不一而足。要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跟互联网时代的人谈话,尤其是年轻人,是非常需要技巧的,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家认为是洗脑和教育,结果那就可想而知了。

话说正当我觉得时机合适,我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了她的终身大事,暗自揣度,先让工作对象自己打开话匣子,畅谈心事,接下去我在因势利导,顺水推舟,据说我党著名的思想工作方式不都是这样的吗,优秀的老革命传统还是要继承的。没成想还是被鄙视了,一听这话,人家轻飘飘地瞟了我一眼,说道,我知道你的幕后主使人是谁,大哥,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说,人为什么要结婚呢?

听闻此言,我立刻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修辞手段,其实我根本没见过霜打了的茄子),无言以对。赶快把话题引向日常的是非和八卦笑话,准备好的各种话术攻略立刻被抛到了爪哇国,我们在还算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这次我精心准备的晚餐和会谈。你尽可以嘲笑我的无能,但我有我的委屈,其他任何具体的问题,比如通常所谓爱情和婚姻家庭中的常见的各种顾虑,像找个爱我的人呢?还是找个我爱的人,婚后家庭和工作的关系怎么理顺呢?和未来的婆婆怎么相处呢?这在我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起码道理上不是难事。但唯独这种高度抽象,而又经常被现代人提及的问题是无解的,我唯有选择知难而退。生活中有些事情是无法用语言来诉说的,更无法去讲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

人为什么要结婚呢?下面就来说说为什么这个问题无解。其实,也算不上无解,更准确一点地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或者说是一个伪问题。但是,在这个时代,它却能被拿出来进行堂而皇之的思考。这里面隐含着的是一个巨大的悖论和时代的悲哀。

婚姻在本质而言是一个伦理规范。所谓伦理对人而言,是自然而然的天道,这种天道只能遵从和顺服。质疑这种基本的伦常规范,也就相当于问老天爷你为什么会让世界这么运行呢?相当于问为什么我妈是我妈呢?怀疑一切,作为口号是不能乱用的,理智和科学层面的事情需要多加怀疑和审慎,而伦理,它表达的是我们对自己的心灵和精神层面的认知,并且通过具体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得以展现。用浅薄的逻辑形式来思维伦理其实是非常无知的行为,但恰恰是这种行为却充斥着今天的社会。

回到我们的婚姻话题,前几年看过一些数据,大致是说现在中国大城市的离婚率已经接近百分之五十,这是即期数据,也就是说,在民政局注册结婚的人数和注册离婚人数已经大致持平了。新新人类可能觉得没啥大不了的,这不正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吗?毕竟婚姻自由么,可换个角度看,这种所谓的自由也不正是一个社会彻底的伦理崩溃么,其实人类生活中没有比这个更为悲惨的事情了,因为人将不人。

也许你觉得我这是危言耸听。可实际上,伦理的崩溃远比我所提及的这些情形严重得多。就拿婚姻来说,没有了正常的婚姻生活,大多数普通人的稳定感,归属感和大家现在都在强调的安全感从何而来,没有了这些具体的感受,凡俗生活中对我们而言几乎唯一重要的所谓幸福感又从何而来,你总不能大言不惭地说博爱和爱国吧?连家都没有了,还谈什么爱别人和爱国家呢?可能吗?这还只是联系到我们自己,再想想孩子,婚姻以及婚姻的实现形式,也就是家庭,是每一个人成长的无可或缺的温床和港湾,所有人类的文化传承几乎都从这个起点开始,没有了婚姻家庭,教育大概也就不用谈了。

对了,我提到了家庭。你可能要说,虽然我们的婚姻出现了问题,但家庭作为起码的形式还是存在的么,大多数人还是在以这种形式生活着,并且也许还算勉强过得去。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在这个重要的问题上,其实我们是存在本质性的误读的。

婚姻与家庭,一般而言,我们通常把二者视为同一件事情而不做区分。或者简单的进行一下判断,比如最流行的说法就是,婚姻除了当事人以外,还是两个家族的事情,要考虑周围人,尤其是双方亲人的感受和感情,而家庭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考虑两个人的感受就可以了。在这种理念的影响下,再加上现实的各种具体条件,比如经济,舆论压力,子女等等,人们通常会选择一个名存实亡的表面关系,即家庭的完整。显然,这种情形下,所谓婚姻关系只不过是徒具躯壳而已,婚姻对生活真正的价值早已消失殆尽。

那么,这种虚假的婚姻自然是痛苦和无奈的。这种情形是如何造成的,我们姑且先不做讨论,起码,应该能看出,我们对婚姻和家庭的认知首先是出现了巨大的错误。这种条件化的,简单的对婚姻和家庭关系的错误认知是我们无法获得幸福的开始。当然,这些所谓的错误不能苛责于每一个具体的人,婚姻作为一种伦理规范的崩溃其背后有着深刻的历史原因,我们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其实只不过是受害者而已。

那么,真正的婚姻和家庭的关系应该是怎样的呢?这就得回到我们先前说过的伦理规范了。婚姻在本质上是一种伦理行为,这么说吧,对待婚姻,用慎重这样的态度都很不够,应该树立起婚姻神圣的基本认知。婚姻一旦缔结,在人的一生中,几乎是具有永恒性的。在这种婚姻的实践中,才会有家庭,作为婚姻的现实形式,比较稳固的延续和存在,从而人们的生活才有可能获得一般意义上的幸福。总之,婚姻是本质,家庭是形式。没有了真正婚姻的家庭,就像没有了灵魂的人一样,那是行尸走肉;没有了家庭的婚姻,根本无法存在。

你可能对我的这种看法嗤之以鼻,这也太古董了吧,这都什么时代了,人类社会都快进入人工智能了,还要婚姻,家庭干什么,没有了他们我一样过得很好。也许吧,我也不想辩解,实际上也无法辩解,也没必要。只是当个话题说说,我们的婚姻和家庭成为今天的样子,应该说是历史的必然,只是有时候觉得这一切过于让人惋惜和悲痛。不管怎样,我想,总还是会有一些人,不管他或她是通过严肃的思考,还是朴素的感情,能够坚守着婚姻的价值,坚守着真正伦理的原则,坚守着作为一个人的最为可贵的良心和良知。而且,我更深信,这些坚守也许未必能给我们的生活带来荣华富贵,但一定能带来些许的幸福和心灵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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