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印记

    记忆中的老街在我的脑海中总是那样清晰，座落于皖南古镇，青弋江畔。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三四米宽，两边全是古色古香的徽派建筑，木质的店铺门面，由一块块的木板精致打磨而成，店外的招牌也各具特色，有粉红棉布的、绿绸的、紫缎的，各有千秋。远远望去五颜六色，在初升朝阳的映衬下，更增了几分灵气。街东紧连青弋江，街西紧靠一口大塘。据记载大塘系民国年间弋江大堤破堤洪峰冲泻所致，放眼幽深的石板街长二三华里，从古至今每日凌晨三、四点钟便热闹开来，乡下人和四周三县八邻的赶集人都钟情于此。也正如此，街取名“新正街”，大概寓意弋江镇的正街吧。我的童年、少年，以致工作之初的大部分时光都与这条街有不解之缘。

  儿提时代，我对新正街的印象是模糊的。记得，至少一个星期，妈妈隔三差五地带我去“逛街”。那时的街道上是清一色的国营、集体商铺。街西，顶着大塘就是一家影剧院，走几步就到了一家集体饮食店，饮食店对门是一家农业银行。再往东，两边依次排开的是各类布店、百货店、食品站和书店，直至临近青弋江才有两家大小国营、集体酱坊。小时候逛街并不明白什么，跟着大人后面，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充满着好奇。因舅舅家住在青弋江旁的码头，妈妈的一个小姐妹在一家国营商店当营业员，每次逛街，妈妈的去处少不了与她拉拉家常，我也十分乐意去那阿姨处，阿姨除了为人热情，而且人长得也十分秀气，妈妈常夸她皮肤白皙、粉嫩，吹弹可破，苗条的身段，加之和蔼可亲的面容，她的柜台处前来的顾客总比别人多，大约是她“笑迎天下客”的经商之道吧。我的每次到来，她都不忘在其他柜组买些糖递给我。于是，每到初一、十五，心里痒痒的，盼着妈妈去逛街，带上我能吃上阿姨给的糖果。

  童年是懵懂的，也是飞快的。眨眼功夫，天真的乐趣还没够，就到了上学的年龄。70年末，每天上学必经这条老街，那时的老街店铺内革命歌曲、样板戏响彻云霄，不宽的街道上常有游行的队伍，秧歌舞、“忠”字舞在影剧院门前一一上演，人山人海，好不热闹。特别是各单位在影剧院内组织的表演更吸引了无数少男、少女争相观看，赶热闹成了我的独钟。《江姐》、《红灯记》、《红色娘子军》、《智取威虎山》等一批优秀剧目被表演的淋漓尽致，舞台上争奇斗艳，美轮美奂，舞台下千人的剧院，座无虚席、个个聚精会神，评头论足，对声情并茂、出神入化的演出赞不绝口。特别是优秀剧目《江姐》中的《绣红旗》的唱段时常在我耳畔回荡，让我流连忘返，沉醉其中。

      繁华与热闹是一对孪生。老街那拥挤的人群，车水马龙的商客，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仿佛成了一幅“清明上河图”。由于时间和学业的关系，我无法拥有、无法倾情。然而，我对小画书、小画片的留念却成了少年时的唯一乐趣。尽管多次痴迷老街的图书商店，忘了上学的时间，被罚站在讲台旁；尽管常为误点回家，少不了父母一顿“毒打”。但对《大闹天空》、《平原作战》、《地雷战》等小画书的一见钟情，还是把父母给的少许压岁钱花在了这些小人书上 ，成了小伙伴们放学归来打画片、来比攀的筹码。因家境不富，在相互攀比中我常为下风，书、画比不上其他小伙伴多，心里酸溜溜的，有说不出的滋味。从此“借”书看、“借”书用成了我惯用的“伎俩”，爱读书也成了其他小伙伴所不及的。

    改革开放改变了老街，也改变了人们传统的观念。老街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换了角色。过去的国营、集体商店被承包经营，大锅饭的体制被打破，生意场上的竞争在暗暗、默默地进行。老街那种过去在食品站排队买肉，酱坊排队买干子、买豆腐的现象一去不复返。老街唯一没有承包的还是那间集体理发店，理发店的王师傅凭着自身的好手艺，在他的座前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还有许多客人排不上。无意中，我也成了王师傅的常客。走在老街，心猿意马，特别怀旧，小时候是恋，长大后是那份执着的情。过往老街，都无法忘却美好童年，惦记阿姨那家商店，不时多瞟上几眼，看看是否有似曾相识的背影。自从阿姨远嫁他乡，心里一直很失落。后来，母亲的一次相邀，我才得见，她依旧显得那样的年轻，漂亮富有气质，和蔼富含温柔。当我陪同她和母亲重返老街时，她那走在青石板小路上“叮咚”的脚步声，搭配得体的绿色绸缎旗袍，恰如戴望舒《雨巷》所描述的美，眼前一幕幕恍若从前，如海市蜃楼般，云彩中、薄雾间，让我回味无穷……。

    曾记否，弋江影剧院《少林寺》放映时，一票难求的壮观；曾记否，安庆黄梅剧团《天仙配》、《女驸马》的精彩唱段，多少个不眠之夜的等待，多少个月朗星稀的期盼，在影剧院旁十八台阶默默为你守候，那是情窦初开的追梦，那是你我相随的美好回味。“吃”在老街。街西，弋江影剧院向上步行至十八台阶旁的小屋，那曾是弋江“三老太”羊肉的发迹，味美、肉鲜的弋江羊肉，经过三老太精心调制，美味一绝，传扬海内，名闻四海；“吃”在老街。街中，文化馆巷子与老街交汇处的毛子渣肉饭，多少年过去，那种咬在嘴里不腻，吃在口中香甜的感觉到今无人能比，香喷喷、热腾腾的，妙手的熏蒸，令我多少次驻足，多少次在这里久久不能。

    如今，“老街”已不见往日的芳华，但仍倾注着我不尽的回忆。在小巷深处，在街东青弋江旁，曾留下我一段段诗情、一段段画意。凝望幽静古街，薄雾深处、缥缈丛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微风拂面，心旷神怡，对美好憧憬，总在江天一色、街天一色中描绘。忆往事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牵手与你，是我此生最大的追求。千年的名片，千年的印记，柳洲城书写辛酸泪，柳拂庵倾诉儿女情，杜牧的豪情，白居易的醉吟，梅光迪的办学，哪样不记录着老街变迁的点点滴滴。青弋波光、柳拂小桥，渔歌唱晚、千帆齐发，在古色古香中再现。面对老街，多半的是一成不变的乡念，何时能再见你的芳容。月光下，徜徉在青石板小路上，有你，我不觉孤单；有你，我敢穿越时间的隧道，去欣赏那灯火通明的夜，品鉴那江南小巷的美，挖掘古典文化的印迹，打造特色弋江、美丽弋江的明天，“老街”不失是最美的、最好的休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