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治之症(四)

  夏逸阳以前看电影时,总觉得那个审犯人时打在犯人脸上的明晃晃的大灯晃眼的很,黄刺刺的,弄的人眼睛都睁不开。结果今天被一照,才发现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亮,暖洋洋的,甚至有点像舞台上的聚光灯。

  坐在他面前的是吴浩和宁白,一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好像随时要跳起来吃人;一个文文气气安安静静,比犯人还像个犯人。

  灯打好,本子铺开后,宁白开了口。

  “姓名?”

  “夏逸阳。”

  “年龄?”       

  “19”

  “身份?”

  “视频博主”

  …………………

  又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后,吴浩甩了一叠照片到中间的桌子上———

  “这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夏逸阳一看,那照片上正是自己那天在医院时的样子,于是肯定了一声,“嗯,是我。”

  “还记得这是哪天吗?”

  “嗯…要么是昨天,要么是大前天,我去过那医院两次。”

  “去干嘛了?”

  “实话吗?”

  “你说呢!”吴浩眉毛一横,重重地用笔点了一下桌子,他一向最不喜欢嫌疑人在受审的时候耍皮。

  “说实话怕你们不信嘛。”夏逸阳到是给警察打起了预防针。

  眼看吴浩又要发作,宁白一手按住了他,“信不信是我们的事,你只管说就行了。”

  夏逸阳对宁白做出了一个“那我就说了啊”的表情,然后开口:“我去医院修身养性。”

  “你他么逗我们玩呢!”果然,此言一出,连宁白也按不住了,吴浩直接一跃而起。

  “哎,你别害怕,他够不着你,跟我说说,怎么个修养法呢?”宁白干脆放弃安抚吴浩,直接转向了夏逸阳。

  “医院嘛,多去那看看生离死别,人生能看开不少。”夏逸阳又摆出了一副“我看你是个聪明人那我把这秘密传授给你希望你也能多试试”的表情。

  “既然你没病,那你在十月十七号,呃,也就是昨天,为什么身上有那么浓的酒精味呢?”宁白接着问。

  “哦,那个啊,那个是我在走廊里的时候撞到了一个拿托盘的护士姐姐,结果托盘里的酒精被打翻了,洒了我一身。”

  “是吗,在几楼?”宁白听完他的回答立刻问到。

  “嗯…十几楼吧”

  “十几楼?”宁白穷追不舍。

  “大概是十二楼吧”,夏逸阳的声音很低。

  “杨烁,查十月十七号三院十二楼的监控。”宁白随即对着嘴边的对讲说到。

  “哎哎哎,那个,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夏逸阳连忙说,“医院里嘛,每一层都差不多,谁会记得特别清楚自己在第几层呢。”

  “谁都会!医生会护士会,病人会病人家属会。”吴浩每次一开口,宁白就觉得自己耳朵要聋了,“只有进去装炸弹又慌里慌张逃跑的人不会。”

  “嘿!诬陷!空口白牙的你们凭什么说我去装什么炸弹了!”夏逸阳一听这,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要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那我问你,你去过医院28楼吗?”宁白开口。

  “去过吧,可能。”夏逸阳眼神有些飘忽的说到。

  “到底去过没有!”吴浩暴躁老哥再度上线。

  “我真不知道啊,都记混了。”夏逸阳说着还带了哭腔,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少跟我俩扯淡!那个把手上已经验出……”吴浩还没说完,宁白扯了扯他的袖子制止了他。

  “你一直走的安全通道吗?”制止完吴浩后,宁白自己开口问。

  “嗯”,夏逸阳点了点头。

  “那你有在哪一层没进去过吗?”宁白接着问。

  “嗯…好像有,是有一层的门打不开,不知道是坏了还是锁住了,那一层好像还挺高的。”夏逸阳想了想说到。

  宁白和吴浩对视了一眼,片刻后,宁白开口:“医院28楼的锁被人换了,而那个门把手上有且只有你的指纹。”顿了顿,他又说到:“你现在有重大的作案嫌疑,所以你最好跟我们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到医院去,还有你那天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酒精味。”

  说罢,两人都不再说话,审讯室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片刻之后,夏逸阳缓缓抬头,完全不复之前的紧张慌乱,转而是一副淡定老成的模样——

  “有我的指纹?那又怎样?”

  他左右转了转头,弄得脖子咯噔咯噔响。

  “别说我不认,就是我认了,你们能抓我吗?”他挑衅般的对面前的两人说到,“你们有直接证据吗?有我的作案动机吗?”他缓缓地打量起这件审屋子,“到头来,不还是得求我在这小小的审讯室里告诉你们。”他不可一世地笑了起来,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左边的双面玻璃上。

  那玻璃的后面,站着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唐远映和牧南山。

  “行了,可以了,你俩先出来吧,把他一个人关一会儿。”牧南山把对讲拿到了嘴边说到。

  “你觉得是他吗?”和牧南山一起向外走时,唐远映开口问。

  “不是。但肯定也脱不了干系。”牧南山边走边掏出了手机,“他既早知道最后那一番道理,何必在之前装那么一段无辜。我总感觉他是在包庇谁。”

  说完后,牧南山拨出了手中的电话:“刘护士,你好,我是刑警支队牧南山,能不能给我一张你们院长办公室先前的照片。”

  ————————

  回到办公室后,唐远映看了一会儿孟雪他们带回来的半年内三院内的死亡患者病历,一抬头,已经下午四点钟了。

  她打开柜子,发现自己的咖啡已经喝完了,于是走下楼去,到马路对面的小卖铺里去买红牛。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唐远映小跑着穿过马路,一猫身钻进了小卖铺里。

  进去后,年轻的老板娘正在听一本有声小说,讲的是一个女孩被黑社会老大强占为情人后,用智慧反杀黑老大扳倒黑社会的故事。唐远映付钱时,声音很好听的女主播刚好说到这样一段——“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最难的,就是要所有人都相信你真是一心要走那条栈道。”

  回去后,唐远映又翻开了那册死亡病历。翻到其中一页时,她的眉头突然微微一皱。

  而看到那个案例结尾时,她的眉头已经快打成了一个死结,那句在小卖铺里听到的话突然钻进了她的脑子里,暗渡陈仓,暗渡陈仓!

  她飞快地将U盘插进电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护士在电梯里上上下下的身影。在看到其中一个护士时,她的瞳孔蓦地收紧,又反反复复地来回拖着看了好几遍。最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牧南山也在反复观看着监控,看到一处时后,忽然起身走向了唐远映的办公室。

  “远映,这些护士里有一个是有问题的。”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后,牧南山直接推门走了进来,“我看了这间办公室之前的照片,安放爆炸物的那个瓷瓶被放在被放在了文件柜第二层,而第二层高度大概在1.3米到1.5米之间,这个高度对于夏逸阳来说有些太低了,如果真的是他,他不会选择这样一个难操作的位置。而且我刚刚看监控,有一个护士只出现过一次,虽然她们穿着差不多还都戴着口罩,但细看会发现她的身量是偏瘦偏矮的。我觉得我们得尽快找到这个护士。我刚刚已经让杨烁去问了那个时间是哪个护士上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杨烁也走进了唐远映的办公室:“头儿,她们都说那个时间段没上去过,而且她们之前各自说的上去的时间也的确不包含这个时间。这人怕不是医院里的人吧。”

  “不用猜了”,唐远映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俩开口说,“这人是个中学生”。

  ————————

  会议室里,除杨烁和牧南山外,其余六人各个正襟危坐。

  “这个小姑娘叫林嘉澈,是长平一中初二的一名学生”,唐远映指着投影仪上的一张证件照说,“她的母亲曾于六月十四号下午由于突发性心脏病在三院就诊,次日凌晨治疗无效死亡。”

  唐远映按了一下投影笔,屏幕上换成了监控中一个戴口罩的护士进入院长专用电梯的画面,“我们发现这个护士只出现过一次,且身形与林嘉澈相似,牧队也推测出院长办公室内爆照物安放的位置符合这个小姑娘的身高特征。”

  “我们怀疑这次爆炸案参与人员不止夏逸阳一个。”唐远映最后总结到。

  与此同时,审讯室内。

  “夏逸阳,刚刚有个女孩子来警局了,你猜她来干什么?”牧南山坐在夏逸阳的对面,盯着他的脸说到。

  “我怎么知道?”夏逸阳冷笑一声,“你们警察办不了案子,反而求助嫌疑人吗?”

  “她来自首”,牧南山并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林嘉澈来自首了。”

  坐在审讯灯后的两人紧紧地盯着夏逸阳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怎么?想用个小姑娘来感召我也坦白吗”,夏逸阳的神色却没有什么改变,还是那一副泼皮无赖样,“但是警察叔叔,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你想让我坦白什么?”

  牧南山和杨烁收回了目光,牧南山率先站了起来。随后,杨烁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带着椅子哗啦响了一声,“很好,夏逸阳,你真不认识她?那恭喜你了,她定了案,你很快就会自由了。”杨烁说罢,转身跨大步走了出去。

  “呵呵”,夏逸阳低头以谁也听不见的声音笑了出来,随后,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自然地收回了目光,习惯性地挑了挑眉,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那块双面玻璃。

  而这一切,都落入了正从外面关门的牧南山眼中。

  来到会议室后,牧南山向大家说了刚才对夏逸阳的审问情况。

  “啊?这么说他俩真不认识吗?”孟雪泄气地趴在了桌上。

  “会不会是他猜出了我们在诈他,故意这样说的。”杨烁仍然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关系。

  “但咱也不能因为人家看着有点像监控里这个人,而且妈又死在了医院里,就说人家有嫌疑杀人啊。”梁执潮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会不会真的跟这个小姑娘没什么关系,夏逸阳就算有同伙,也不是她。”

  而此时,唐远映站在最前端,四只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会议桌的的表面,嘴里若有所思地低喃着:“看表,看表。”

  忽而一下,她和牧南山同时抬眼看向了对方。

  “一队跟我出一趟外勤,快!”牧南山抓起自己的外套冲屋里的人喊到,喊完便已经在会议室里不见了踪影。

  一队的人虽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都麻溜地站起来跟了出去。

  “唐队,怎么回事啊?”等一队的人都出去后,彭博快步走到唐远映身边问到。

  还没等唐远映回答,便有一个女实习敲了敲会议室开着的门,喘着粗气地说:“唐队长,我们收到了一通电话。你快下去一趟。”

  楼梯上,唐远映一面快步跟她下楼,一面蹙着眉问她:“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接到一通电话,是一个叫林嘉澈的人打来的,那人说让一个认识她的人来接,要是没有的话就算了。”女实习生脸色通红,“我听着,本以为是报假警玩的,刚打算挂,那边就转成了视频通话。”说着,她推开了报警室的门,跑了两步到一台电脑前——

  “结果,就看见了这。”

  唐远映顺着她手指的电脑看去,只见屏幕上,只有一个大约十几岁的女孩被五花大绑在一把椅子上,她的眼睛和嘴巴上都粘着黑色的胶布。背景是一个空旷又破落的房间,大概是哪个废弃的旧工厂。

  “啊!绑…绑架!”跟在唐远映身后的彭博不由得惊呼出了声,他一个月前刚进刑警队,还没有面对面地见识过犯罪。

  “杨烁,给牧队去电话”,唐远映冷静的声音有效地安抚了受惊的他,“就说林嘉澈已经不在学校了。”

  “唐队,这人是林嘉澈吗?”彭博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向屏幕,还不敢正对着那个被绑住的人。

  “不是”,唐远映一把拉开椅子,坐在了那部电脑前。

  “那她是谁啊?”彭博抓住了唐远映身后的椅背。

  “是卫生厅长的女儿,岳家唯一的的千金,岳沛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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