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李鹤东拉着李戚樾走了，那边堂上还不得不谈下去。
兄妹二人直奔后院去。
院子里有个莲花池。正是莲花开盛极时，满池莲花傲然伫立，好不雅致。李鹤东心中憋闷，随手抓了把石子，坐在池子边扔。六岁开始学武的他如今有了七年的功力底子，手上有巧劲儿，还极有准头。那石子在手里好像变作什么精巧暗器似的，扔出去一打一个准。把那一朵朵莲花打垂了头。
“哥……”李戚樾鲜少见亲哥这般萧条模样，开口有点却生生的。
“你别嫁他。”李鹤东摸了摸鼻子，愁苦着脸：“身没二两肉，天天之乎者也文绉绉的，你不喜欢的。”
“我喜欢哥哥！”小丫头靠过去圈人胳膊，软了声音。倒是个会哄人的。
“你不急着嫁人。”李鹤东把手上残留的灰抹在自己衣襟上，然后轻轻抚小丫头有点毛茸茸的发辫，说：“等着哥哥给你找最好的人，做你夫君。”
“哥哥以后是不是也要娶娘子？”其实丫头出门前得空问了乳娘一嘴的。如今朦胧知晓什么是出嫁，什么叫娘子。
“嗯。”李鹤东皱皱眉，还是点头。
“那樾儿也给哥哥找最好的人。”
李戚樾到底是留在李府了。可是没人再提定亲的事。
李燕勤要给戚樾找先生来教导，戚樾不愿，非要跟哥哥一起去学堂。最后权衡的结果是，戚樾跟着一起去，寻一个合眼缘的先生，请回来。
人靠衣装马靠鞍。平时玩到灰头土脸的小丫头，换上一身素净衣裙也瞬间变成个养在深闺知书达理的大小姐。除了一路上李鹤东得坐在马车里，不时地将她探出去的脑袋按回去。
学堂在京郊。
学生们都是在一旬起始时入学，吃住在学堂里，旬末时休息两日。李戚樾对这个倒是熟悉得很，以往哥哥都是在旬末去寻她玩的。兄妹俩出门时天色尚且朦胧，等到了学堂门口，已经是大亮了。为了提前到来给妹妹安排食宿日常，李鹤东专程一早就催着出门，总算赶在大家之前来到学堂。
李燕勤提前让人去传了话，把事情归置安排了，倒是有学堂的管教在候着，领人去专门备下的小院。李燕勤亲自挑了个手脚利落的大丫头跟着来的，一路上寸步不离，又时时隐藏不语，总在不经意间让人忘了她存在。李鹤东还是不太放心，非要跟先生说道，自己也搬去小院里。
可一早先生还没来。管教不敢做主，直说午膳时候可以跟先生禀明。李戚樾不好跟着去上课，便由管教领着，上午在学堂里四处逛逛。
学堂的前院是门楼庭院，大堂。中院是几间讲书堂，给不同程度年纪的孩子讲授课程用。还在一侧布置了饭堂。后院分了好几部分。一个是藏书楼，另外两处是先生和学生们居处。李戚樾住的小院儿原是给先生们的居处，此时空出来一个方便李戚樾。与学生们的居处和一池香荷比邻，倒是雅致。隔开一处门廊团门外，是通向后门的小道。一般是方便先生们出入。
李戚樾等大丫头念秋收拾打点了随身的物件，就出门去逛。间或有些晚到或是旁事的学生尚在院中走动，她倒也不躲避。想着反正也是同门，没什么所谓。
有小厮来传，前头有马车坏了要借个地方停。管教需要去处理。万分嘱咐李戚樾别乱走后，管教去理事，留了李戚樾跟丫头念秋在荷池边小坐。
“…少爷…少爷….”
不远处有人拉扯言谈的声音惊动了主仆二人，李戚樾抬眼看过去。
“若不是你今日贪嘴去寻那点心铺子，我何尝会迟到耽误了先生的早课？现下让你回去悔过已是轻罚，你莫要多说。”李戚樾看见个高个子公子肃色言语，倒不是多重的话，却把那追着的人吓得直不起腰。
“少爷已经是轻罚，小的知道。但求少爷别遣小的回去。老爷知道这事，定不饶小的。”那小厮模样的人跪下拽他袍角。
惯常大户人家少爷，不是有那些个高人一等的自我认知，便是类他哥哥那般，不喜与人计较的。前者不把下人当人看，打骂羞辱是常态。后者，不至于声色俱厉，但也不足以让下人有讨价还价的机会。这人不一样，虽看着是处罚责备，倒是那小厮敢拉着人求情，想来是个好脾性的，平日里定是善待了他们。
戚樾看得有趣，便环着胳膊笑眯眯的瞧过去，急的一边念秋都红了脸。
大个子少爷想来眼神不甚多好，可这池上连廊站着两个人还是能瞧见的。顿时定下步子，不再往这边走动。小厮应该也是感受到自家少爷的迟疑，抬头看过来，就瞧见了戚樾主仆二人。
“小姐！”念秋顾不得其他，直接拉了戚樾的胳膊，直把人往院子里带。倒是戚樾频频回头，显然对那大个子少爷好奇得不得了。
出了这档子事，念秋说成什么也不准她去饭堂用餐，使了银子让人送到小院来。李鹤东倒是依例在前边吃，不过膳后来寻戚樾，告诉她，先生觉得于理不合，不准他搬到小院来。戚樾乐得哥哥管不到，开心的张罗下午的课程准备。
学堂里按照年纪程度分了天地玄黄四个班。李鹤东虽不是个好学的，却也贵在聪慧，于是按年纪该入地字班的他，今年提进了天字班来。戚樾下午要跟着哥哥去天字班旁听，却不想，下午安排的，竟是骑射课程。
“哥，我没有骑装。”李戚樾抓着李鹤东换了骑装的宽窄衣袖，委委屈屈叙述一个事实。
“你还想上马啊？”李鹤东眼睛都瞪圆了，满脸不可思议：“你在场边逮着。”说完，他好像想起什么，脸色都变了，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那什么，你就吃个点心，喝喝茶，等着。别乱走，别搭话，别理人。”
原本李鹤东不说，戚樾估计有别的东西打发时间，还想不到要去与人搭话，他这么提了，戚樾就很是好奇，搭话的话，会怎样呢？
于是，在京郊的校场边上，戚樾见到了上午那对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