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能够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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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教学思考

                            文/夏海芹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经典名篇,多年来,教参上对它的解读是稳中有变的,这变化的过程正是时代发展的过程。三味书屋,最初教参上的解读是贴标签式的解读,封建腐朽落后的私塾教育,私塾先生迂腐严厉,是被否定批判的对象。之后教参让不同声音进来,变成了选择。有说是封建迂腐的教育,有说是先进开明的教育,你同意哪一种?后来,钱理群先生和王富仁先生更倾向于“对比说”,百草园和三味书屋对比,“前者是一个大自然空间,后者是一个学校教育的空间”。虽是这样,但对三味书屋的评价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百草园是乐园,这是共识,三味书屋是什么呢?是乐园吗?明明有烦恼在;是禁锢吧?明明有快乐在。如何评判三味书屋,一线语文老师心里并不十分清楚。

余映潮老师化繁为简拨乱反正,他说“本文包括两部分。两部分之间表现了作者由童年的游戏、玩乐到长大读书的成长过程”。余老师一言蔽之:浸满了童真童趣的百草园自然是乐园,而三味书屋意味着长大,烦恼是长大的必然。我认为,百草园是童年,三味书屋是少年,由无拘无束无忧虑到有礼有识有烦恼,这就是成长。

这篇课文由两个主要场景:百草园和三味书屋。我设计的主问题也有两个:

一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来到曾经的百草园,为什么它是童年鲁迅的乐园?从文中哪里可以读出?”

这个问题是会有让人惊喜的答案出现的。“碧绿”“紫红”“黄蜂”“泥墙”“珊瑚珠攒成的小球”这些斑斓明媚的画面自不必说,每一个句子每一个词只要凝神细思,都会有发现的。比如“鸣蝉在树叶里长吟”,为何是“长吟”而不是“长叫”?那是因为听得有趣;为何是“树叶里”而不是“树叶上”?那是因为夏天树木繁盛;为何黄蜂是“肥胖的”?那是因为花多蜜多;为何是“伏”而不是“爬”?那是因为“伏”能显出悠闲享受的状态;为何“油蛉低唱”“蟋蟀弹琴”?那是因为听者悦耳;为何知道“翻开断砖会见蜈蚣、斑蝥”?那是因为有经常翻开的经验;为何知道“覆盆子比桑葚好吃”?那是因为吃得多比较出来的。百草园的乐趣是一年四季的、是全面立体的,视觉的绚丽、听觉的悦耳、触觉的新奇、味觉的酸甜、甚至嗅觉的臭气,这一切,对于孩子来说,无一不是全新的,无一不是快乐的。“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童心观世界,平凡的一草一木便都欣欣然,充满了趣味。不说美女蛇的故事,不说雪天捕鸟的过程,仅此段,百草园就是乐趣无穷了。

每一篇回忆性散文,都立着两个我。一个是曾经的我,一个是现在的我。如果人的心境底调是有颜色的话,百草园在童年的我的眼里是彩色的,在现在的我的眼里就“确凿只有一些野草”,是单色的。

第二个主问题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来到曾经的三味书屋,你愿意成为寿镜吾老先生的学生吗?”

关于寿镜吾先生的形象分析,我曾经写过一篇论文《为寿镜吾老先生正名》获得省一等奖。可是老师的解读和学生的认知还隔着千山万水,我设计这个主问题,就想让学生跨越这千山万水,走近真实的寿镜吾先生。

如我所料,孩子们绝大多数都愿意成为他的学生。

理由一:寿老师教学有方。

依据是“先生最初这几天对我很严厉,后来却好起来了,不过给我读的书渐渐加多,对课也渐渐地加上字去,从三言到五言,终于到七言”,先生教书从易到难,符合孩子的认知规律。学生的观点我极为认同。我们仿佛能看到三味书屋中那一群少年,一丝不苟地念着: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浸润着传统文化的对子,是最正统的国学入门。

理由二:寿老师很开明。

依据是“有一条戒尺,但是不常用;有罚跪的规则,但也不常用”。在那个时代,用戒尺打学生和罚学生跪是老师的权利。多少孩子在戒尺下战战兢兢,多少老师视之为威严的象征。而这个号称“严厉”的老师,只是在孩子太顽皮、太不听话的时候,才拿出这些“家法”对他们稍加惩戒,以达到“罚一儆百”的目的。可见这耳闻的严厉是虚,眼见的开明才是实。

理由三:寿老师很宽容。

依据是“读累了就偷偷跑到三味书屋后面的园子里,爬上花坛去折腊梅花,在地上或桂花树上寻蝉蜕,捉了苍蝇喂蚂蚁”。这小园不就是三味书屋里的乐园吗?孩子们偷偷跑出的小把戏,做老师的岂会不知?他应该是故意放孩子去玩,只是不能太多、太久罢了。和现在的学生比,三味书屋的学童真是太幸福了!

观点四:寿老师读书入迷。

依据是“只有他还大声朗读着:‘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坐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须发花白的老人读书竟是大声地读,入神入迷地读,以至于这一幕定格在了鲁迅的记忆中。老师入神朗读的时候,孩子们一定是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一定感叹原来读书竟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对文学热爱的种子,有可能通过这潜移默化的熏陶,在鲁迅心田悄悄扎根,最终长成参天大树。鲁迅成为中国现代文坛的一代大师,也许只是源于一双盯着老师读书的好奇天真的眼睛。

观点五:寿老师无形中培养了孩子们的爱好。

依据是“在他入神读书的时候,我们可以用纸糊的盔甲套在指甲上做游戏和画画儿”。寿老师有意或者无意给孩子们一些自由的时间,让他们寻找自己的乐趣。这样的机会应该有很多,“书没有读成,画的成绩却不少了,最成片段的是《荡寇志》和《西游记》的绣像,都有一大本”。竟然画了两大本,可见画的时间有多长。这对鲁迅的影响也很深远,要知道鲁迅不仅是文学大师,他还是中国木版画大师。在东北,至今还有一所以鲁迅名字命名的学校——鲁迅美术学院。所以,如果说鲁迅先生是一条宽阔的河流,那三味书屋就是河流的源头。

眼前,不禁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在私塾里,一个须发花白,戴着大眼镜的高而瘦的老人手捧一本书,正激昂慷慨入神诵读;一群少年,有的做游戏、有的画画儿,互不相干,师生皆投入痴迷,其乐融融。

《朝花夕拾》写于1926年。正是鲁迅生活辗转流徙,心情苦闷彷徨的时候,为了“在纷扰中寻出一点闲静来”,鲁迅借回忆旧时的美好事物,来排遣心中的苦闷,寻一点“闲静”,寄一丝安慰。写朝花夕拾的鲁迅,定然带着少有的柔情,是“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的鲁迅。他笔下的寿镜吾老先生像极了藤野先生,认真、负责、对他影响深远。他们的出场都是那样的相似——先闻其名,后见其人。连对他们的写法也如出一辙——欲扬先抑。要知道这种写法同样用在鲁迅极为敬重的长妈妈身上!我想,正如对藤野先生极为感激,对长妈妈非常怀念一样,鲁迅对寿镜吾先生的记忆是温暖深情的。这记忆,是在痛苦时能抚慰伤口的记忆,是在困顿中能激发勇气的记忆,是在绝望里能射进一抹亮光的记忆。

当时只道是寻常,而今却是空追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那该多好。可惜,那时光一去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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