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大江大河---丽水生金
八角捋须微笑道：“在中南半岛上，有一些大江大河对当地极其重要，同时也跟中国关系极大，这是不可不知的。这些河流大多同长江、黄河一样，也是源起于青藏高原。只是跟‘大江东去’略微不同的是，它们经由云贵高原、横断山脉而‘大江南去’，穿过了中南五国，流入了南中国海（东）或安达曼海（西）。”
说罢，八角大袖一挥，几张白纸便从袖筒之中飞出，小武连忙上前双手接住，细瞧之下便发觉，第一张便是中南半岛的大江大河示意图，第二张是中南五大河的简介表格。
图表29中南半岛的大江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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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 30中南半岛五大河简介
小武一边看着图表，耳中一边听八角继续侃侃而谈道：“把这张地图从右往左看，第一条是红河。它起源于云南，上游叫做元江。其支流非常之多，穿过了北越一带，对越南的农田灌溉有着决定性作用。另外要知道，古时候的越南并没有如今这么大的面积，只包含今天越南的北方而已；所以甚至可以说，最初的越南国面积跟红河流域可以划个等号。”
“红河是越南的母亲河，也是越南的命脉所在。元朝时，兀良合台自云南出兵讨伐越南，很快就攻克了河内。当时其大军的进攻路线，正是沿着红河、居高临下、水陆并进，致使越南国王丢弃子民、逃去了海上。”
小武深吸了一口气，道：“原来红河的水，真是红色的。”
八角又道：“湄公河在中国境内叫澜沧江，在云南的部分与长江平行且非常近。这是一条绝对意义上的大河，而且流经的国家很多，包括中国、寮国、缅甸、泰国、柬埔寨、越南。由于欧洲也有一条流经了很多国家的多瑙河，所以曾经在中南半岛殖民的欧洲人也把湄公河称为‘东方多瑙河’。”
小武点头道：“我知道湄公河是中南区最重要的河流，牵涉到很多国家的命脉。你之前也说过，它几乎将中南半岛地区切成左右两块。”
八角点了点头，捋须微笑道：“至于湄南河，前面也说过了。其实在中南五大河之中，就只有这条河跟中国的关系不大，因为它几乎全流域都在泰国境内。”
“但是，湄南河有些部分跟湄公河距离极近，若是稍微建造一些很短的运河，便能够打通两个巨大的水系，对物资运输极其有利。另外，湄南河下游经常发洪水，如能将其水量与湄公河互相调剂，这也将是运河的巨大意义。”
小武又吸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那样的话湄南河就可以参加国际航运了。它也就不仅仅只是泰国的母亲河了，而且更加安全。”
八角呵呵一笑，道：“再说起缅甸的母亲河，却是有东、西两条。东面的一条是萨尔温江（Salween River），在中国境内称为怒江。而怒江的发源地，是在唐古拉山南坡，跟‘三江源’（唐古拉山北坡）极近。”
“如果把唐古拉山的南坡区域也算上，那‘三江源’也可以叫做‘四江源’了。但因为唐古拉山是青海与西藏传统的界山，故这些大河源头便分属两省---三江源（长江、黄河、澜沧江）属于青海，一江源（怒江）属于西藏。”
“另外，云贵高原的横断山脉有着‘三江并流’的现象---意思是长江、澜沧江、怒江以很近的距离平行流淌。如果再加上独龙江，某些狭窄地区甚至有‘四江并流’的现象。”
图表31“四江源”及四江并流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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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倒吸了一口气，赞道：“云贵高原的地形真奇特呀。云南省对于中南半岛真是绝对的制高点啊！至于独龙江，就是缅甸的另一条大河---伊洛瓦底江（Irrawaddy River），对吧？这才是缅甸境内的第一大河？”
八角点头捋须笑道：“不错。萨尔温江与伊洛瓦底江，正是缅甸东、西两边的两条母亲河。这两大河的水量巨大、流域广阔，对于缅甸的生态、灌溉、运输、文化等各方面来说，意义是无论如何夸赞也不夸大的。”
小武点了点头，嘴角一弯道：“但是中南半岛上的这些大江大河，从某种意义上来看，都摆脱不开中国对其的控制。”
八角微微一笑，道：“如今的中国经常会用建水电站的办法来控制河流。不过，早在汉朝开始，中国人就已经发现并开始利用这些中南半岛的大江大河了。”
小武惊讶道：“那个时候怎么利用呢？”
八角捋须道：“这方面的渊源多了。比如说汉武帝时设立楼船将军一职，利用红河吞并了交州（越南）。又比如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在中亚看到了贩卖的蜀锦。这启发了所有人，还存在一条从中国四川出发，经过云南、缅甸、北印度，转道去中亚的暗藏式丝绸之路---即我们讨论过的‘副丝绸之路’。”
“关于这条商道，在中国书中找不到，但在缅甸和欧洲书中都有。关键的渊源，就在于伊洛瓦底江（独龙江）---这是中南五大河中最西面的一条，也是去印度洋最便捷的一条。”
“中国的古书上称伊洛瓦底江为丽水，即千字文中的‘金生丽水’所指，所以也叫大金沙江。但很多人会把大金沙江和金沙江（长江上游）相混淆，原因是两江在横断山区的河道位置很近，而且河岸边的沙中都能淘到金子。”
小武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古人会把丽水（大金沙江）和江水（金沙江、长江）搞混淆，也是可以理解的。”
八角捋须道：“最早提出‘丽水之中生金’者，是战国时开辟西南的传奇人物---庄跷。他本是楚顷襄王时的头号剧盗。有人建议楚王招安了他，再派他去征服西南夷，并相机从南面进取秦国的巴蜀地区。”
“结果庄跷率领自己的人马，一路打穿了整个西南，还从土人那里弄明白了这一带的地理情况，包括大河的河沙可以淘金。他曾派人将河产的金砂运回献给楚王，故《史记》上将庄跷称为最早开通西南的中国人。”
“后来，秦国占据了黔中郡和楚国西部国土。庄跷的人马便与楚国失去了联系，随后他自立为滇王，世代以滇池为中心统治云南。”
小武惊道：“还有这样的故事！庄跷之通西南，意义不下于张骞通西域啊！”
八角点头道：“《缅甸史》中还提到，汉朝经缅甸西去的商道共有三条。其中有两条主要是走水路：即沿着伊洛瓦底江（第一条）或萨尔温江（第二条），从云南乘船入缅甸到江下游，出各自的河口而入安达曼海，再走海路去身毒（印度）。”
“而第三条商道却是渡过亲敦江，经由印度外东北，一路从北印度走去中亚---这是一个纯粹陆路的走法，却也是中亚地区能够买到蜀锦的标准商路。”
小武惊道：“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亲敦江，这又是在哪里？”
八角笑道：“亲敦江（Chindwin）是伊洛瓦底江上游的最主要支流，从这里顺水路南下就可以同伊洛瓦底江汇合了。但如果不想走水路的话，向西过河就可以很快到达曼尼普尔邦（Manipur）了---缅甸控制了此邦很长时间、但如今属于印度。”
“中国南北朝时期的南齐王朝曾经与曼尼普尔土王和亲，南齐公主一行人走的正是这第三条商道。好在缅甸依然还留有记录---英国历史学家哈维查阅缅文资料、然后写成的英语版《缅甸史》非常详实---称过了亲敦江后骑马三个月可抵达中亚的阿富汗斯坦。”
图表32亲敦江与南齐公主和亲路线
【亲敦江是伊洛瓦底江最大的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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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点了点头道：“上次讲解印度历史的时候，说到外东北的曼尼普尔邦的华人很可能是六朝时期中国人的后裔，我依然还记得。原来确实有这么一条路线可走，但路上要跨过多少大山大河呀？和一次亲也真是不容易！”
图表33印度军队中的曼尼普尔人士兵（2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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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微微笑道：“南梁王朝的史书上也提到了‘金生丽水’---可见当时中国官方与西南的交通顺畅，也从伊洛瓦底江边得到了金砂。”
“而唐朝时候，又于伊洛瓦底江上游左岸的丽水城，设立了‘丽水节度使’进行羁縻管辖，以获得黄金、翡翠、象牙、犀角等物产。这些物产不仅仅是缅甸出品的，也包括了从欧洲、西亚转运而来的货物。”
小武大惊道：“唐朝曾经设立过节度使---直接统治缅甸的伊洛瓦底江流域？！”
八角呵呵一笑，道：“唐朝是通过与藩属国南诏（云南大理）合作的方法来统治缅甸北部的。‘丽水城’也叫做‘寻传大川城’（今甘高山下、密支那附近），原属‘寻传蛮’（克钦人）之地，但是被南诏王阁罗凤西征时夺取，并转交给了唐朝派人驻扎。”
“当时的南诏很强大，除云南外其扩张范围还包括了北半个缅甸，伊洛瓦底江以西的地区也被其占据了不少。不过，‘丽水节度使’存在的时间很短---其后由于‘剑南节度使’杨国忠（杨贵妃之兄）索求无度、逼反了阁罗凤，唐朝开始发动大军征讨南诏、然而却大败而回。此后南诏倒向了吐蕃，西南的道路也即不通了。”
图表34唐朝丽水城（节度使）所在地
小武长吐了一口气，道：“原来历史上中国曾经很多次‘通西南’呀！一直要通到西南方的尽头---印度洋的安达曼海---才算是真正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