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第一百一十八章 画像

    有孕的事只有贴身的锦绣知道,对悯柔则是特意隐瞒,毕竟她是皇后派过来的,凡事都要小心,然而悯柔一直伺候我的膳食,如今将她遣了做其他事,即便我从不在她面前孕吐,也多少是让她疑心的。

    这几日都深居简出,除了请安外连场面上的功夫也不太愿意做,每每有人探望也都推脱身体不适而婉拒。奇怪的是慕容楚几日来竟未来庭芳阁来探我,偶尔见到小寇子问起,他也只是说皇上忙着查探要事,我闻言也不愿多想,只道是不来反倒省却许多事。

    玄冥那边据说一直在养伤,皇上放了他大假,不用来宫中,却也没有封赏,只冷冷地晾着,我听锦绣这样说着,不禁捏紧了手中的白色瓷杯,半晌才平息了心中隐隐的不快:“你去外头看看,今天的日头是不是不错,我想出门走走。”

    没一会儿锦绣便回来俏生生地报说天气正好,阳光有初冬里特别的香味:“主子要去哪里呢?”

    我想了想答道:“紫霄宫吧,这宫里难得有比那儿更干净的地儿了。”

    手中的梳梳了一遍又一遍,我懒懒地说着话,不管静仪太妃是否能够听的明白,不过我想她是清楚的,有时候,最糊涂的人往往看世情却是最透彻。

    “您最近又胖了些,王爷和碧落来看过您了吧,我看这些个白玉装饰是新的,许是他们送来的吧?”

    “对了,碧落孕了么?我想快了吧,等有了孩子您老该高兴坏了……”

    “您说,有了孩子是不是什么都不一样了?即便是最失望的时候也会有希望升起来?”

    梳齿突然断了一根。

    “娘娘娘娘,可找着您了!万岁爷……万岁爷着急请您去呢!”小寇子气喘嘘嘘地跑到门口,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皇上可说有什么事么?”我捻起那根断齿,尖利刺向指端。

    “万岁爷可没说,万岁爷只是方才突然想起翻了翻陈年的书卷,结果找出一张画来,看了画后就开始发脾气,奴才……奴才可很少看见万岁爷气成这样……”

    御书房在今日显得格外远,我一路思忖设法耽搁也还是无法想出到底是什么画激怒了慕容楚,更想不到这画像又会和我扯上什么关系。

    门外守着的依然是平琮,玄冥至今还在养伤么,还是如传言那样已然被派去做了无关重要的杂务?

    进到房中,慕容楚是背对向我的,刚要开口却发现那张画正摊在桌面,我便小心翼翼地移过去看,一看便有些吃惊,这画中之人竟是自己,容貌端庄举止矜持,身上更着了华贵的服饰,可我又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是什么人替我画了这副画。

    正当我抬起头来向慕容楚试图询问之时,却撞上他回身后含怒的目光,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将差点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看你的样子,似乎不记得这幅画的来历了?”他的声音通常就是不怒而威,更何况现在还隐隐压着怒气。

    “嗯,不是不记得,是不知道。”既然无从辩白,我索性坦然起来,“请皇上明示。”

    “好——!”他拖了长长的尾音,一把抓过那幅画像送至我面前,“你至少认得这上边画的是谁吧?!是当年的安远公主!就是那个在和亲途中被人救走的安远公主!”

    我一下愣住了,的的确确,这是我完全没料到的局面,早先东奔西走,一直以来隐瞒自己的身份,本以为这件事已经成了过眼云烟,竟没想到被一幅画给出卖了。我其实早该想到的。

    可慕容楚这样暴怒只是因为我隐瞒了身份?欺君罔上?或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林世聪林大人是你爹?你真名叫做林依依?”慕容楚突然问道。

    我本能地摇起了头,不是,当然不是。

    他突然笑起来,雪白的牙齿闪着凌厉的光:“到现在还不承认!当年就是你,林家大小姐不愿和亲,勾结外人逃离的,朕本来以为你只是不承认是‘逃离’,没想到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你到底瞒了朕多少事?!”

    “林家大小姐擅古筝,擅诗词,但是青儿怎样,想必皇上是知道的。”我在不知不觉中已跪了下来,如今是承认了所有还是不承认的好?

    “况且,若我是林家的人,林大人又怎能看着德妃娘娘害我一次又一次?”

    “真的不是你?”慕容楚开始过来握我的手,我却敏感地躲开了,“那么这幅画……”

    “这幅画的确是我,但画的并不是林家大小姐。”当我决定全盘托出的时候,语言更变得尤其利索,“当年我只是林家一个服侍小姐的丫鬟,因为林家不想让小姐去异邦和亲,便迫我代替小姐出嫁,结果路上被林家原来的家仆救了下来,救下才发现原来救错了人,可事已如此也只得逃了。再后来,我去了京城外的百花镇做工,还遇见了楚爷,之后的事皇上也是知道的。至于林依依,自然当时一直在林家,后来则进了宫中得了圣宠,而林家所谓的私生女则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

    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慕容楚的面色略显尴尬,赶紧作势要扶我起身,我摇晃了一下,满脸冰霜:“皇上似乎从来都不信青儿。”

    “怎么会?”慕容楚吃惊道,手却是凉的,“青儿总是这般多虑,方才朕见你脸色不好,是否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叫太医来看?”

    “谢皇上,不必了,皇上国事太过繁忙,青儿身体真正不适的时候皇上正忙于政事呢。”

    他有些发愣,半晌才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不留情面。算了,你走吧!”

    “臣妾还在等着皇上治罪呢!”

    “你何罪之有?!”慕容楚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欺君还是逃婚?朕恕你无罪便是!”

    “那么就请皇上治臣妾私自勾结内廷侍卫的罪,整个宫中不都这么传的么,皇上难道不也是这样怀疑的?!”不知为何,知道自己有孕之后便常常控制不了脾性,多日来的委屈竟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地发泄了出来。

    “你说什么!”慕容楚顿时恼羞成怒起来,“这件事朕没有提已是不想追究,你居然自己嚷嚷出来,还嫌不够丢脸么?”

    果然,呵——!我长笑一声:“他救了青儿的命,在皇上的心里,心爱之人的命原来不是最重要的,皇上爱的不过是名节而已!”

    我几步冲向门口,不愿再纠缠这冰寒之人和事,慕容楚却努力平静了声音:“青儿——。”

    我凝声倾听,还有留恋么?

    “既然你不是林家的人,朕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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