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澧之谣
我不爱饮酒。白酒辣,啤酒胀,红酒酸,黄酒晕,我真的不爱饮酒!
然而,中国的酒文化博大精深,嗜酒擅饮者比比皆是,于是乎喜事少不了酒,丧事也少不了酒,好友相聚需要酒,朋友分别需要酒。在中国人眼里,酒能助万事之兴,酒亦能解万千之愁。
于是乎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面红耳赤,行令猜拳,瞠目结舌,热闹非凡。
三五巡过后,五六两下肚。泪流满面,叹人生苦多者有之;仰天大笑,唱人生得意者有之;口无遮拦,暴晦涩隐私者有之;故作神秘,述奇闻异事者有之;勾肩搭背,陌路变兄弟者有之;伏案淌涎,酣睡不起者有之。平日里戴在脸上的面具,统统被酒撕扯下来;冷静时藏在心里的秘密,全部被酒漫延出来。
我不爱饮酒,但却鲜能决然置身酒外。
但逢酒局,若是不饮酒,则如局外之人,寡言少语,表情冷漠。他人樽酒相敬,你以茶应之,礼节上顿感输人一等;他人高谈阔论,你独自闷头吃菜,心理上又觉得寂寞无聊;他人醉意熏熏,你却清醒异常,仿佛众人皆醒你独醉。于是,也就随大流,上贼船,琼液下喉,天旋地转,更有甚者翻江倒海,一泻千里。
翌日醒来,仍旧酒气熏天,面红耳赤,头晕目眩,如履云霞。于是,立下毒誓,再也不饮酒了!
我不爱饮酒,饮酒误事。
一席酒宴,少辄一两个小时,多辄三五个钟头。即是没有喝醉,面红耳赤,晕晕乎乎,也是不能再做其他的事了;若是喝醉了,四肢无力,天旋地转,剩下的只能是蒙头大睡了!也许是我的酒量太小,比不得他人酒后还能如平常,该干什么依旧能干什么!
我不爱饮酒,甚至有些痛恨饮酒陋习的始作俑者。然而,好在我饮酒的机会也不多,故而能时常保持清醒,思考饮酒者的心态。
前日重读唐诗,得诗仙李白之《月下独酌》,对饮酒的认识又有了些深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细细品之,方知李白饮酒之境界,与当今酒桌上的情况是大不相同的。李白饮酒决然不是为了应酬。
一人,一月,一丛花;一影,一舞,一壶酒。诗人主动举杯邀月,是为一舞心中之块垒,是为一吐人生之心酸,浩渺广宇,孑然一身,世事如梦,一醉陶然。酒,就是有如此神奇之功效,令诗人豪气直冲霄汉,令读者心绪为之潸然。
李白在《将进酒》中唱到:“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酒是豪情的导火索,酒是诗意的催化剂,于诗人而言,那缥缈灵动,似是而非的美妙境界,正需要美酒来发酵!
不惟如此,晋代名士有言:“酒使人人自远。”这里的“自远”,我理解为超脱世俗中的自己,寻找到灵性中的本我。与艺术家而言,追求高远的境界,就需要从那个被理智、欲望、习惯所包裹的心灵里突围,以醉意破“绳索”,用美酒涣“春色”,不在别人的水井里舀水而饮,只在自己的水井里汲水解渴。
唐代书法家怀素有言:“醉来信手两三行,醒来却书书不得。”
史书上曾记载张旭的草书:“饮酒辄草书,挥笔而大叫,以头搵水墨中而书之,天下呼为张癫。醒后自视,以为神异,不可复得。”
美酒使人成“忘机之鸟”,抵达“无念”之本心境界。于艺术家而言,“醉翁之意不在醉,而在无念之间也!”
我不爱饮酒,是不爱饮酒时的辛辣滋味,是不爱饮酒后的天旋地转,是不爱饮酒时的虚与委蛇,是不爱饮酒后的东倒西歪,是不爱饮酒时的喋喋呱噪,是不爱饮酒后的误时误事……
然而,饮酒也并非一无是处的陋习,若是兴之所至,小酌一二,亦无不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