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快,快逃啊,在不逃就来不及了!! ” “ 娘,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有怪兽要吃我 娘!!!娘!你在哪里救救我”
“ 好阿妹,你就在这儿等我,哥哥去引出妖怪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
“ 哥,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就要哥” 女孩儿呜呜地哭着,摸着哥哥的脸。
“ 乖,去人推里安全些”
少年用那只裹满污青血液的双手轻抚了抚阿妹的头,有忍着胳膊的疼痛在衣兜里翻了翻,掏出一块被浓血染红了的糖,少年那破损鲜血淋漓的脸上才露出一个薄凉的笑容。
“ 啊妹,这是娘做的桂花糖,很甜的,你乖乖把糖吃了,去人推里躲着别出来,千万别出来,听哥的话,娘和爹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吃饭呢,乖啊!”
说完,便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然后用那只被丧尸咬的白骨森然的手强撑着地面,低低地呻吟着。
他的肚子已经被凶尸捅破了,里面的花花肠子连带着血水不住地往外淌。
“ 哥哥,你别去……好不好,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你不是说还要……还要陪我摘荷花给啊娘做花簪子吗……”
晶莹的泪珠在少女的脸颊上似断了线的珠子般留着……留着……少女哽咽着,小小的身躯抽搐着。
突然,身后一声暴戾的吼声响起,少年一回头,一只断了臂的凶尸正张开着血盆大口,朝着这对兄妹靠近。
凶尸口角挂着丝丝晶莹,它用那只苍白如枯树的手擦了擦干裂的嘴角,明显是刚刚才享受的饮食完甘血琼浆。
哥哥猛然回头,瞳孔极速收缩,来不及二想,立刻把妹妹往人推里推,边推边吼“ 走,快走,别回来……别……管我……去……去……去沐山找……找仙族,他们能……救救”
最后一个你字还没有说出口,那疯狂的凶尸就想开大嘴,露出尖撩的牙齿一口刺进了少年的颈肩,一瞬间,鲜血四溢,只是见那少年抽搐了一会儿,就变成了个人干,两只眼睛高高凸起,双臂扭曲如乱树枝,眼里只有无限的绝望与不甘。
小女孩愣在了原地,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的身体不断抖着,指尖沾着火红的鲜血,缊衣在腥湿的风中飘舞着,她跪坐在地上,口里的桂花糖没有了甜味,只有浓浓的血腥味,掺杂着淡淡的苦痛。
她再也忍不住了,扯着破哑的嗓子大喊“ 哥!!! ”
可是她哥再也不会理她了,再也不会了……她没有哥哥了……再也没有人给他买桂花糖,再也没有哥哥在她被罚站的时候带鸡腿给她了……
她苦笑一声,瘫软在地,耳畔间是凶尸可怕的吼叫声,妇女的尖叫声,儿童叫爹娘的声,男人吃痛的哀嚎声。
整个人间,哀鸿遍野,凄凄惨惨,绝望空虚。
突然,那只吸食完哥哥血的那只凶尸转过身来,吐着腥红的舌头,眼里溢满了贪婪的神色,勾起嘴角,往自己这边走来。
女孩吓得直往后退,退着退着,忽然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她回头一看,尸体……尸体,全是被吸干了的干尸。
她尖叫一声,汗水浸湿了后背她的手死死攥着衣料,绝望的看向近在咫尺的凶尸,喘着粗气,心中满是无助和恐惧痛苦。
在这最后关头,她吸着鼻子,一颗冰凉的泪顺着脸庞落了下来,她无声的勾起了嘴角,害怕却又无奈,酸楚却又呆滞。
突然,一声笛音响起,那笛音悠长委婉,缭绕却叫人安心。一霎那,那千千万万的凶尸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般,个个抱起头颅扭曲着身子,痛苦的嚎鸣着,它们嘴里不断吐着鲜血,不过那鲜血不是红色的,而是瘆人的青紫色。
一瞬间,地上全染上了污浊的紫色,空气中弥漫着今人作呕腐臭的味道,笛音变得凶猛起来,指尖那群凶尸一个个像烟花般自爆了,青紫漫天,爆声连连,臭气熏天。
小女孩错愕地抬起头,只见一位身穿青衣,手拿着竹笛,面容姣好的女子飘然落地,“ 小妹妹,你还好吗?”
“姐姐…………”
“终于有人来救我了吗?”
“姐姐,你……真……真好”
她喘着粗气用尽全身力气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后,闭上了眼,落下了两行泪珠,她用力地张开嘴巴“姐姐,我要死了吗?”
只见眼前的女孩子很关切似的,一直说着没事没事,再后来,小女孩就感觉自己躺落在一个竹叶清香柔软的怀里。
两日后
清晨的露珠压弯了潭边的蒹葭,沉鳞伏游在池坻,仙界的一泓春阳残雪般破落在落羽观内,雕镂窗外的飞鸽掠过辽阔的天际。
哒哒哒哒哒,一个小门生匆匆忙忙地跑来落羽观,着急的来不及揭汗珠,任由那汗珠顺着眉梢眼角就到颈间。微红的唇瓣轻轻张着。
洞洞洞,她急切地敲着门道“真师!您前几天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的脉象稳定了!”观里的女人美眸一拾,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勾起一个释怀的微笑。
“走,带我去看看”
“好!好!啊悦这就带您去看”
说罢,就又飞快提起步子忘清养堂里赶去。
清养堂
吱哑一声,嵌着墨绿朱石的古宅门被一双净白的手推开,卿默焉一身浅绿色的衣裙被仙风吹得伟岸,她慢慢走到床榻边坐下,阵阵萧风轻柔地掀起那几缕垂落的青丝。
可谁曾想,这个连微风雨雪都不敢粗鲁对待的女生后来却被叵测的人心损害地遍无体肤。悲哀,乱世佳人的悲丧。
她就这样轻轻地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小孩子。
她的眉眼有些冰凉,再往深处看她的眼里是有斗转星河的,似是初春刚被融化的一泓春水,微凉却温存,清透而和煦。
她伸手撩过蚊帐,掀开蚕丝被抬起女孩瘦弱的手腕,探出两根手指,轻轻地点在女孩的脉搏上,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安落的微笑。
“去弄些点心果子来吧,肯定饿了好几天肚子了。”说要,却不免觉得有些心酸,天庭有多少纸醉金迷的昏仙,而下层又有多少为了一日三餐要死要活的百姓,想到这里,又动了恻隐之心。
“啊……是!阿悦这就去准备。”
走出门的时候,她在想,真师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苍天还有那么多人人想害她?为什么大家还总喜欢用她的尊称来当笑柄?那可是她的尊称啊!
大概这样就好了吧,真师救死扶伤,她就日理万机地陪着真师,在她伤心的时候安慰她,在她孤独的时候温暖她,真师总教自己医术,甚至连自己怎么做人处事。
可是,她自己却处理事情处得那么乱七八糟的。想到这里,阿悦便又叹息一声。
唉,小孩子家家的,能懂什么人情世故呢?就算懂,能猜得出王八孙子心里色盘算着什么呢?
镂窗外的竹铃叮叮当当的响着,卿默焉看着窗外的一轮皓月烟云入了神。
突然,女孩头上布满了虚汗,她紧绷着身体,小小的身子骨里好像有什么力量往外扩散着。
她痛苦地扭曲着身体,嘴角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哥,你别走,别走!!!”脸上尽是恐惧不安。
可是下一秒,她的小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娘,娘,这是燕青给您做的荷花酥,可好吃了,娘尝尝!”
说罢,脸上却又涌现着惊恐的神色,边伸手抓向空中道“别打我哥哥,别……你们这群混蛋,滚开!!滚开!”
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和蔼的漫空,只是,她无论如何怎么伸手,都再也抓不到她哥哥了,再也抓不住了,再也……碰不到了……直到……生命永远。
闻然,卿默焉紧皱着眉头,一颗心又崩紧了,思索一阵后,后背传来丝丝凉意。
“叠梦蝶”
那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了东西。
叠梦蝶,顾名思义,就是能把人所有梦境都交错相叠,无论是快乐的,痛苦的,忧愁的,愉悦的。这种相交的梦境会折磨至人死。
同时,那还是一种极其阴森邪恶之物。食人魂,喝人血,甚至可以控制人的中枢。
可是,这不是在两百年前就被自己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所覆灭了吗?为什么现在这个时间还会有?
往昔追溯到两百年前的天庭大战,那是怨灵四溢,仙门百家都被邪气侵食地伤痕累累。
却始终不曾想卿峰向投靠了恶邪,各大仙门也是为之一振,找不到这个最正义凌然,铮铮铁骨的硬汉居然最先向恶敌人屈服。
那时的卿默焉年纪尚小,修为尚浅。
只是被孤魂野鬼吓得蹲在一旁惊恐地看着自己那个时常在耳边教导着自己说做人就是要顶天立地,即使是女生也要做女中豪杰。
那个虽然嘴硬可还是当自己犯错后舍不得打骂的父亲,就这样,向敌人投靠了。是啊,投靠了。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好可笑,卿默焉连眼泪都是苦楚的。
而一旁的母亲也终于受不住这样的压迫,也自刎了。
可就在这时,自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能量驱动着下一子杀死了操控这些恶魂的叠梦蝶。
那场战争之后,仙尊就赐予她这个榭上真师的称号。呵,尊称?她恨,她恨了一百年,她恨父亲这个奸恶小人,她恨仙尊给她赐了这么个鬼称号。
不过,自此,便满城风雨,那个人都在辱骂她那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的父亲。
却忘了是她拯救了大家,是她杀死了叠梦蝶,忘记了父亲那么多点来费竭倾心来保护仙界,保护人间。
呵呵,人,就是这么个见风使舵的狗东西。
后来,她便隐退了,外面的人还在猜测她是不是没有脸面出来了,还有人扬言说,叫她一次就打她一次,让这个卖国贼的女儿生不如死。
到头来,还是自己背负着一身骂名,凭什么父亲的罪恶就让我来担?为什么?
唉,还不是万般无奈,凉从心生?
其实,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唯独干了一件事那就是,闭关修炼。
日后,无论是三月春晖,还是六月滂沌,自焚吐血,挫脉伤筋,她都一个人一一地挺了下来。
等到她出观的那天,万里的天际似泼墨似的被青光渲染漫际,狂风呼啸,禽鸟乱窜,惊得人心惶惶,只见一束金光直插云天,层层竹叶向外激荡,轰的一声巨鸣,颤得天地一动。
天空下起了诡异灵妙的青色之雨,被青雨沾过之地,无一都是灵异的青色。
是的,她修成了仙界最强最难的法术,竹心法。
至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小看这个当年羸弱至极的卿默焉了。
不过那些恶人依旧是不肯放过她,既然打不过,就自己在心里在嘴里刨吐着污秽的词语羞辱着她。
念想之间,她猛然伸出手指,点触在女孩的额头间,心里默念,一会儿,女孩便平复了过来。
她总算是叹了口气,心又放回,释然片刻,又总觉得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一切都还潜伏在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