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患得患失，只为一人

    第二天一早，宁可眼睛红肿，只得用热毛巾敷了一会儿，又涂了些消肿的护肤品，勉强能够见人，小燕子没有察觉到异样。

    两人吃过早饭，小燕子说：“今天我加班，布置明天的人才交流会，陪我去吧，说不定你家李总有什么特别节目等着你呢！”宁可内心也是有些期待的，按照李非的风格，现在似乎就应该出现了。

    两人坐公交车去社保局，小燕子忙着查看各个单位布展情况，不在现场的要挨个打电话催促，宁可看到罗恒正在沪海公司的展位上张罗，便过去帮忙。

    “宁小姐早，您跟李总一起来的吗？”

    “不是啊，和小燕子一起。”

    “那奇怪，昨天晚上您没跟李总一起？”罗恒的语气耐人寻味。

    “没有啊。”

    宁可都不知道李总昨晚去哪里，罗恒便不敢多说什么了，反正他把工作都交代清楚了，自己照做就是。

    社保局办的招聘会职位比较庞杂，蓝领、白领、金领都有，宁可转了一圈，发现沪海的二十个职位算是最有吸引力的，当然门槛也比较高。

    展位已收拾妥当，小燕子前来“验收”，对罗恒狠夸了一番，说沪海是最省心的。

    罗恒邀请宁可和小燕子去公司喝茶。小燕子推说走不开，让宁可跟着罗恒去了。到了公司，罗恒交给宁可两个购物袋，“李总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什么？”看到袋子里的盒子很精美，宁可有一丝欣喜：莫不是节日礼物？

    “李总帮您挑的职业套装，让我今早去店里拿来给您，明天您要穿的。”

    “哦，谢谢。他今天不来公司吗？”

    “没说。”

    宁可有些失落。昨晚的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便在会客区坐了下来，拿出手机。却见代伟一小时前发来的微信：“小姐，你又怎么了？”配着她昨晚那条朋友圈的截图。

    “昨晚李青突然跟我联系，说了些过去的事情。我感觉心结都打开了，可以扔掉包袱，轻装前行（愉快）”

    “什么包袱？李青是你的包袱？”

    “过去，想起来就难过。一切说清楚了，便都无所谓了。开始新的生活。”

    代伟发来一张照片，“和老友一起从十二点喝到凌晨三点，疯狂吧？”照片上代伟正仰头喝大杯扎啤，面前摆着成堆的肉串，甚是豪放。照片的一角，一只修长的手端着酒杯，露出衣袖的一角，宁可蓦然心动。

    李非？宁可不敢确定，毕竟还没熟悉到凭手辨人的程度。

    “谁？”

    “老同学。”

    “哪来的老同学，看着是男人的手啊，陪你过情人节？”

    “（龇牙笑）是，不错吧？你也来吧！”代伟又说：“你真的放下了？如果李青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样？”

    “不会怎样，想开了。再无波澜。”

    “你们俩，挺可惜的。”

    “你不是李非的说客吗？怎么改旗易帜了？”

    “你决定接受李非了吗？”宁可想了想，写道：“他挺好的，我也需要有新的生活了吧，只是，不知道李非到底怎么想的，我总觉得，他对我那么好，有些奇怪。”

    “你不自信？忘记你高中时的无限风光了（阴险笑）”

    “别开玩笑，那时幼稚，我现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李非那样的人，可以找到更好的。”

    “如果他觉得只有你是最好的呢？”

    “可能吗？代伟，连你也变得奇怪！”

    “我可能是天下最悲催的月老，我接的这个单，太难了（痛哭脸）”

    “不理你了（撇嘴）”

    见宁可收起手机，罗恒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我们招聘职位的具体要求，您熟悉一下。明天您的身份是人事主管。名片还没做好，我会直接带到展位上。李总吩咐明天早上七点钟去接您和小燕子。”

    “好。”宁可收起文件，“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我做吗？”

    “没有了。”“那我去小燕子那边，有事给我电话。”宁可提了衣服离开公司，想着小燕子肯定在忙，便到永安大厦一楼的“半岛咖啡”坐下，点了一杯咖啡，漫无目的地翻手机。

    店里几乎客满，但很安静，一对对情侣窃窃私语，桌上大多摆着玫瑰花束或礼盒，空气中弥漫着爱情的香气。想给李非发个信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正犹豫着，一个女孩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香风袭人。

    “齐娜？”

    “姐姐，你怎么自己在这里？李总呢？”

    齐娜不太习惯说普通话，然而声音很是亲切。

    “我没见到他，不知道呢。”宁可微笑，“你自己一个人？”“对呀，姐姐，我是单身狗一枚！”

    “你这般人才，帅哥要排着队等着你挑吧！喝点什么？”

    “不了，姐姐，我就是走到这里看到你打声招呼，我马上要去给我奶奶过生。”

    “哦，今天生日？很不错呀！”

    “谢谢，姐姐我走了，再见！”似一阵风，齐娜飘然而去。

    宁可心里慨叹，年轻真好，活力四射——可自己在这个年纪时，也没有这般轻盈欲飞过吧！

    齐娜走到街上，脸上写满笑意，早上在罗恒那里旁敲侧击搞不到李总的行程，只好来公司附近溜达，没想到有意外收获。想着那位又酷又帅的李总并没有跟这女人一起过情人节，脚步简直要跳跃起来。

    中午约小燕子一起吃饭。小燕子很意外，问道：“你家李总呢？”听到宁可说不知道，更加疑惑了，毕竟李非提前很多天“密谋”了礼物，自己也参与了。

    “哎，那是要晚点给你惊喜喽？”小燕子笑。

    “什么惊喜？”

    “我……保密！”

    “你得记住你是社保局的，不是保密局的！”宁可心情轻松起来。

    可是，吃完饭，又无处可去了，只好跟着小燕子到社保局，把衣服放在她的工位上，又跟着去二楼大厅巡视一番，最后无聊地坐在沪海展位上翻资料。突然想到了什么，宁可站起身走到对面，拍了几张沪海展位的照片，发给李非。

    “准备好了，李总请验收（愉快笑）”久久没有回应。宁可只好又坐回去，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无脑游戏。

    李非站在角落里，远远地望着那个嘟着嘴玩手机的女孩，脑中回想着代伟的话：“你的确幼稚，放下吧！烂在心里不就行了？”是，本就想着要不顾一切，为何那般纠结？患得患失，只为宁可啊。

    一只大手突然覆在手机上，“脖子要断了！”不悦的声音。宁可一阵欣喜，抬头望去，撞见李非深深的眼眸。

    “还好着呢！”宁可揉了揉脖子，心跳加快，却还故作镇定，今天太想见到他了。

    李非拉了一把椅子在宁可身边坐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好不容易订到位置。”两朵红云泛起，宁可小声说：“好。”

    “但是，我打算请罗恒和小燕子一起，有事情要说。”宁可没有说话，盯着李非的衣袖出神。

    许久，她抬头问：“昨晚你去哪了？”

    “我……去见了一个客户。”宁可打开手机，放在李非手边，抿嘴一笑：“是这个肥头大耳的客户吗？”

    李非只好坦白：“这张照片还是我拍的呢，果真是喝多了，把自己暴露了都不知道。”

    “真的是你？半夜飞去找代伟喝酒，喝完再飞回来？”宁可不解，看代伟的样子，不像有什么急事，飞来飞去只是为了喝酒？

    “嗯，找他聊聊天！”

    “好吧，你们的世界，我不懂。”宁可摇头。

    “走吧，带你去看些东西。”李非拉起宁可的手。被这个高大的男人牵着手，收获众多艳羡的注目礼，宁可心里既安稳又忐忑，柔柔的气息从手心蔓延开来，笑意爬上嘴角。李非带宁可到了公寓2303的门口，摸出钥匙，宁可忙问：“不是走错了吗？”

    “傻瓜！”李非笑着用手揉了揉宁可的头发。走进客厅，李非把宁可摁坐在沙发上，自己蹲在宁可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和小燕子帮我做事，又不要报酬，我只好给你们租下这间公寓，用上海太太的话说，‘不要太划算哦！’一个月的租金抵不上半个人的工资，却能骗两个人为我做事。”

    “天哪！你疯了？不跟我们商量！我们那边的房子新续了一年的房租住了还不到一个月！再说，我们哪有帮你做多少事情？”

    “我早就跟小燕子商量了啊！你们的房子小燕子都处理好了，放心好了！至于帮我做事嘛，才刚刚开始，资本家肯定要狠狠压榨你们的！”李非坏笑。“我要给你看的是这些，”他拉起宁可的手走向厨房，把她推进那个小小的空间，一台亮闪闪的厨师机摆在洁白的台面上，宁可惊叫起来：“摩尔厨师机！”又瞥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摩尔料理机！”“珐琅锅！”

    再细细看去，居然还有嵌入式烤箱、洗碗机，厨房里的陈设都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怎么做到的？宁可惊讶地望向李非。

    “据说，爱一个人，就要清空她的购物车。”李非笑得狡黠。又把宁可拉进卧室，鹅黄色企鹅图案的四件套床品很是温馨，床边蹲着一只小巧的实木脚凳，一个灰蓝色懒人沙发堆在浅灰色的长绒毛地毯上，长相诡异的水桶僵尸和报纸僵尸赫然坐在窗台上，豌豆射手正雄赳赳地与它们对峙，窗户悬挂了龟背竹花纹的棉麻布窗帘……目之所及，都是自己平日无聊时浏览网店随手加购的东西。就连衣柜也是自己想要的定制钢构加帆布帘的衣帽间样式。

    “你的购物车太独特，清空后，基本不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就可以入住了。衣服，只有几件，护肤品也太少，不过我都买来给你收拾好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在书桌那边的柜子里。”

    宁可脸都红了，嘟囔道：“这个小燕子，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把我出卖了。”想起上周末小燕子借手机用了很长时间，居然是干这事。宁可又想到了什么，跑去阳台，果然有一个大号的纯白色圆柱形陶瓷盆，陶瓷盆配了黑色的落地铁架，看起来赏心悦目。一团硕大的块茎躺在里面，几簇绿绿的圆叶旺盛生长，有一根长藤已经被固定到墙边立着的红樱色实木花架上——山乌龟都给买来了，还是最大的那种。宁可习惯性地撅起嘴，却不是不满，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完了吗？走吧。”两人到了2302。“我累了，睡一会儿。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合眼，你陪我好吗？”李非声音有些沙哑，飘到耳朵里，让人痒痒的。

    “那个，你知不知道，我们住的福安小区的房子，小燕子已经住了五年。”宁可顾左右而言他。“是一个姓丁的奶奶的房子，这边叫‘婆婆’，她跟丁婆婆一起住了三年，感情深厚，后来丁婆婆去世了，我便来陪她。”

    “哦？你现在住的卧室是丁婆婆的？心真大！”李非很惊讶。

    “婆婆人很好的，我觉得她一直都会保佑我和小燕子，反而住得很安心。”宁可答道。

    李非已经除掉了宁可的外套，拉她坐在床上。俯身对她说：“只是想让你陪我睡会儿，可以吗？”中午没有休息，宁可也觉得累了，却很犹豫。

    李非双手捧起宁可的脸，“不敢吗？”还是沙哑的声音，“你觉得我通宵不眠，又喝了酒，飞来飞去的，还有那个体力吗？”又是邪魅一笑。

    宁可瞪了他一眼，拉开被子侧身躺下。李非在她身后躺好，胳膊搂住她，便不再有任何动静，宁可有好一会儿的不安，也渐渐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居然又梦见月湖中央的小岛，又和李青一起坐在那里。宁可翻了个身，含混不清地哼哼了几声。李非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忍不住在宁可饱满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宁可依旧睡着，却动了动，钻进李非怀里，绵绵地吐出两个字“李青……”

    李非一下子清醒了，他注视着怀中这头倦懒的小兽，面色冷峻，气息越来越粗，胸口起伏得厉害。抬手看看表，该起床了。

    “宁可？醒醒。”李非揉了揉她的头发。

    睁开眼睛，看清自己身处的位置，宁可不禁羞愧难当，怎么能这样？抬眼望向李非，又使出“顾左右而言他”的本领掩饰自己的尴尬：“你脸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手指摸着李非脸上几道不易察觉的发白的疤痕问：“怎么了？”

    李非坐起身来，淡淡地答道，“整容留下的。”

    “什么呀，你还整容？”宁可觉得他在开玩笑。

    “真的，我出车祸那次，毁容了，脸上动了很多刀，纱布拆除后，我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那种感觉，很奇怪。不过，比以前好看多了。你——不会介意吧？”

    宁可心里很是震惊，用胳膊搂住李非的腰，脸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温柔地说：“天呐！那一定很疼吧！我怎么会介意，你现在恢复了，真好。”

    “那如果我以前很丑，你也不介意吗？”李非笑道。

    “不会，”宁可笑着说：“我呢，跟旁人不同，喜欢丑丑的男生。”

    “李青丑吗？”宁可一惊。

    “你刚才睡着的时候，叫了这个名字。前男友？”

    宁可大窘，起身抱膝而坐，良久，缓缓说道：“刚才做了个梦，梦见过去的一些事情。李青是……高中时候的男朋友。后来分了。嗯，长得……不算太好看。”宁可一直用膝盖抵着头，一副犯错误的样子。

    李非拉起宁可的手，贴在脸上，“现在，喜欢好看的了吗？”

    “你不要多想，我……”

    李非揽宁可入怀，“以后，我陪你。”

    开门声伴着一阵愉悦的歌声传来，罗恒回来了。宁可立即起身下床整理衣服，用手梳了梳乱蓬蓬的头发，李非把床铺抻平，整理了一下衬衣：“我们该走了，你联系小燕子。”眼睛却盯着宁可的脸，“不行，宁可，不能这样放过你。”热热的唇贴了上去，宁可“嘤”地一声便坠入温柔的漩涡中，旋转，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