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胡同


        十五年前,北京城的天空是湛蓝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只风筝,夜空里还有繁星,护城河——永定河护着老北京城蜿蜒而过,假若站在永定门城楼子上,凭栏远眺,会看到北京城左右极为对称的城市格局:穿过前门大街、大栅栏、天坛、先农坛,直达永定门,沿着方方正正的街道,你会看到老北京最具特色的民居建筑——胡同。
        每当读到林海音《城南旧事》我总会与作者产生共鸣,或许是跟作者小时候的“林英子”一样,长大于成长于北京南城,或许是书里提到的老北京“惠安胡同”触动了我儿时的回忆:琉璃瓦、砖砌墙、青石案,古典飞檐彰显出典雅与优美,略有掉漆的墙壁透着岁月的痕迹。印象中,胡同是端庄朴素且灰色的,灰砖、灰瓦、灰墙壁。偶尔胡同砖瓦墙从不明显处裂开几处细痕,便从那细痕里伸出几棵“绿色”来,虽然逼仄但也生机盎然。胡同,没有俗称“蓝泡子”的北京什刹海的灯红酒绿,没有南锣鼓巷的潮牌店铺,没有五道营的网红小店,没有烟袋斜街的特产商铺,也没有西单商厦的富丽堂皇,胡同也不是老北京四合院,老北京的胡同,她就是一片民居,里面住着的,就是每日烟火气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老百姓。老北京的胡同以东四胡同、帽儿胡同、琉璃厂、南锣鼓巷最为出名,但我还是钟情于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天桥。
        史料上说“永定门大街,北接正阳门大桥,有桥曰天桥。桥下有水,波光粼粼,荷花一片。”然而时过境迁,天桥的“桥”已不在,印象里伴随我长大的有个天桥商场,还有商场底下一楼开的北京稻香村糕点和大海碗炸酱面,小学放学时常央求爸妈过去买着吃;有个天坛公园,我出生于天坛里的一颗古树下,降生在天坛医院,天坛里面有祈年殿和回音壁,老大爷们经常在空地那里胡侃谈天说地,我记得我小时候常去回音壁玩儿;有个先农坛体育场,蛮大的;有个天桥八大怪广场,八个怪的雕塑是有些怪;有个崇文门菜市场,已经给拆了;还有2003年那年,有一个叫郭德纲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在天桥剧场开了个德云社,从此一片红火,成了天桥在新世纪后的又一地标性建筑。
        小时候我一向是虎头虎脑不安分的,在胡同窄窄的道儿上跳啊跳啊,看似走到了胡同的尽头,左拐右拐总会“别有一番新天地”,长长的通道、窄窄的路口。老北京的胡同,窄窄的,不急不缓的伸展着,一如一个走过多年沧桑的老人,冷眼旁观着世间。青石板搭建的胡同窄道,承载着一代又一代活蹦乱跳顽童的脚步,直到他们长大、成才成人,走出胡同走出这片天地。
        青石板路旁有一口水井,她供养了胡同里十几户人家的生活起居,每当街坊邻居得空儿打水的功夫,总会聊一聊胡同里的“每日趣闻”,譬如谁家的孩儿满月了,谁家低保户办下来了,谁谁家的女婿回婆家看丈母娘,说完后总会唏嘘感慨一番,感叹韶华易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而我们可不去管这些,吆五喝六,拉上胡同里所有的孩子出去“耍”,年龄大的带小的,到城墙根下玩整个下午。弹玻璃球、抓石子儿、跳皮筋儿……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累。胡同口旁总会有下象棋的老大爷,只听他们一会儿喊着:“吃了!”“上!”,又一会儿叫着“撤防!”,俗话说“观棋者不语”街坊里从未出现过,老大爷们觉得“观棋不语”很是憋屈,只有吆喝着下方显下棋之乐趣。
        傍晚时分,天边灿烂的火烧云将整个北京城照得通红,总会有一方晚霞映到这片胡同上。每当这时,下棋的老爷子便会散场,呼喊着孙子孙女过来。不知是谁,在大槐树上挂了个风铃,每当微风拂过,风铃轻轻作响,总会在炎热的夏天平添了一份凉爽。我想,欧阳修《醉翁亭记》描述的“前者呼,后者应,伛缕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还会听到奶奶在胡同口,带着浓浓的山西晋南口音喊我“宝儿,别耍了,快回家吃饭!”,我会在百忙之中揣着弹球甩开石子儿,躲过长街上的“车水马龙”,街坊冲我喊“吃了么您呐?”我摆摆手,消失在胡同的拐角处。
        光阴荏苒,当褪去童年的浮华,迎来的总是阵痛才会得到成熟。08年北京召开奥运会,政府大刀阔斧的改革下,一个个触目惊心鲜红的“拆”字被刷在了古朴的胡同瓦房上,一片又一片胡同和老城墙消失在了瓦砾之中,消失在了挖掘机的机器轰鸣声中……
        记得读军校的第一个寒假,我特意到曾经住过的地方寻根,原来的胡同重建为永定门露天广场,当时新建的快速公交线路在广场旁边飞驰而过,天空中仍旧能看到几只风筝,只不过天不再蓝,夜空中看不到星星,只有曾经的大槐树仍屹立在那里,以她的古老见证着历史的变迁。我闭上双眼隔绝视觉,感受一阵微风拂过面庞,嗅着空气中隐隐的泥土气息,恍惚间听到风铃声,曾经的玩伴回到我的身旁,耳畔响起老爷子下棋吆五喝六的声音,奶奶又在唤我回家吃饭,古朴的胡同又浮现在我的面前。眼眶有些湿润,睁开双眼,默默告诉自己:
        “我的胡同没有消失,她仍旧存在我的心中,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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