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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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门口来了很多人,有几个记者还有不少神色焦急的人,因为昨天有新闻说,警察在打拐的时候,抓捕了最大的一个人贩子刘翠芳,那个拆散了几百个家庭的女魔头被捕了,那些家里丢了孩子和女人的人们都跑来,希望能打听到一些关于家人的消息。

她被警察从车上带下来,手上带着手铐,用一根链子与脚上的链子连着,头上蒙着黑色头套,胳臂被左右两边警察抓着。旁边的人们激动的叫喊起来,有人边哭边骂“你这个魔鬼,还我的孩子。”有一个人甚至冲开警察的防护,跑上前对她又打又踢,用力撕扯着她的头套,要不是左右两个警察的阻挡,她早被踢倒在地。愤恨的咒骂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尽管人人想要眼前的这个女人立刻去见阎王爷,但是没人带一刀一棍来,因为她还不能死,大家清楚只要她还活着,那些被拐卖了的人还存有一丝希望。

她被押到审讯室,一间四面无窗只有十多平方的小房间,墙上几个摄像头还有探照灯,正中间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方是灯,两边各放一张椅子,其中一张是属于她的刑讯椅,她走过去,缓缓的坐下来。两个警员分别站在她左右。

几分钟后,走进来一个男警官,他瞥了一眼她,面色冷漠,用手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紧接着对她说:“我是张子阳,负责你的案子。在审讯期间,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可以成为呈堂证供。”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浮肿的脸蛋,憔悴的眼神中竟然透露出一丝丝笑容。她看到正前方墙壁上的几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嘴里重复地念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叫什么名字?” 张子阳低着头看了一眼文件,又抬头看着她问道。

“刘翠芳。”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我没有犯罪,我是冤枉的。”她平静地说,双手交叉放在桌面。

张子阳右手拿起一张照片,上面是个女孩。他给她看,继续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她摇了摇头。

“你确定不认识?”张子阳质疑道,”她是王小丫,3岁时被你从X村拐走。” 她听了依然一脸茫然。

“刘翠芳,你不要在这儿装傻充愣。你在1990年到1994年期间,参与拐卖妇女儿童八十多起,拆散多个家庭,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张子阳极力克制自己的语气,想要尽可能从她嘴里问出更多的信息。

“你还拐卖了谁?”可后面他无论问什么,对面的她都以沉默摇头回应。审讯似乎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张子阳站起来,两个胳膊用力撑在桌子上,厉声问道:“除了王小丫,你还拐卖了谁?”她依旧摇头,一声不吭。像一块石头扔进一滩烂泥中,没有任何回应,石头却被泥糊了。

就在这时,审讯室门打开,一个女警官叫张子阳出去了。

“老大,刚刚查到一个重要的信息。”女警官说到。

“小李,什么信息?”

“嫌疑人的原名不是刘翠芳,而是陈优。”

“陈优?”张子阳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听起来很熟悉的名字。

“就是20多年前失踪的陈优?”他拿起小李递给他的两张照片,看到照片中两个女人,虽然不同的年龄,但是相貌高度的相似,都是左边单眼皮,右边双眼皮,鼻头还有一个黑痣。

“DNA有对比过吗?”

“报告已经出来了,就是她。”

张子阳听到有些激动,这也许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如何撬开她的嘴巴。他想了一会对小李说:“接下来,由你去审。”

小李看了一眼张子阳,心中微微一动很快就明白老大的意思了。她点了点头,接过手中的文件,走进审讯室。

她进门示意另外两个警员离开,然后轻轻地关上门,随意地喊了一句:“陈优。”对面原本低着头的刘翠芳猛地一抬头,不觉应了一声“嗯。”忽然发现女警官盯着她看,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中略过一丝慌乱,连忙低下头。

“陈优。”小李坐到刘翠芳面前再次叫她,刘翠芳开口反驳到:“我不叫陈优。”

小李嘴角一扬说:“这里可没人说你是陈优啊。”刘翠芳哑然,眼前这个女警官似乎有些不简单。小李接着说:“我是李虹。我看了你的文件,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她双眼疑惑地看着李虹,心想我与这个人有什么关系,我认识她吗?二十年前的自己早已与这个世界断了联系,怎么还会有人记得她呢?

“这个人是陈优。”李虹看了一眼她,继续说道:“这个女孩二十年前失踪了,她的父母一直在找她,她父亲陈伯如几乎跑遍了半个中国,母亲天天跑到派出所来问她的女儿找到没。” 李虹边说边注意刘翠芳的表情,她注意到这个女人嘴角细微的抽动,眉头已经开始慢慢地皱起来。她原本坦然不急的双手此刻握在了一起,略微发抖。

“去年陈优家住的那个地方拆迁,她的邻居们都搬走了,而她的父母坚决没有搬,政府给他们加多拆迁款,他们都不搬。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就连门口的一块大石头,还有几株月季花也不要施工队的人碰。补钱送房都不要,这样的钉子户,我们也是头一次见,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月季花,大石头?”刘翠芳终于抬起头,此时的她眼眶已发红,原本浑浊不清的眼神透着一丝悲伤。

“很美的月季花,大石头好像是匹石马。听陈优的父亲说,月季是陈优自己种的,石马是陈优五岁时他亲手雕刻的,陈优非常喜欢它。”李虹停了一会,直勾勾地看着刘翠芳说:“他们说,月季花一直开,石马没破没烂,他们的优优还在。”

刘翠芳的脸上滑落一滴泪水,不知是从哪边落下,落到下巴处。她呆呆地任泪滴落下。

“他们还好吗?”她颤颤悠悠地问道。当李虹和在外观看审讯的王子阳听到这里,知道一切已经成功了。不过令李虹有些不解的是,为什么曾经被拐的人,多年后会选择拐卖别人呢?

说起过往的那些日子,陈优一脸的痛苦,不愿回首过去,但是却要交待犯罪事实。



那一年,陈优从Y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眼看周围的同学有的已经工作了,有的自己创业,有的出国,考研,有的结婚生子,可是她找工作一直不是很顺利。她跑到人才市场,进进出出几趟,手中的简历一直没有给出去,每一个面试官都面无表情,她还没张口说话,舌头就开始打结,很多人连头都不抬一下,冷冰冰地说下一个。她灰心丧气的离开,在大街上走了很久,眼见一天就要结束了,难道又要空手而归吗?街上人来人往,她茫茫然的望着周围。

“姑娘,你在找工作吗?”一个人热情的问道“是问我吗?”陈优回过神,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穿着白衬衣蓝色西装的女人就在她眼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工作找得怎么样?”那女人笑容和蔼地问。

陈优摇了摇头,咬着嘴巴说:“还没找到呢。”女人听了露出一脸的可惜,她走近一步说:“怎么会呢?我看你条件挺好,怎么会找不到呢?”接着她从她的挎包中拿出一张纸,递给陈优。陈优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则招聘,上面写的招聘要求和她之前看的差不多,但是附了几张公司的图片,是办公室的景象还有公司员工的合照,看着很高级的样子。

“我是W公司负责招聘的,我们公司急招总经理助理,要求比较简单,大学刚毕业能吃苦耐劳就可以。” 陈优看了招聘又听她这么一说,比起那些冷冰冰的招聘员,她的话让人如沐春风。“我们公司是个皮具公司,老板是香港人。很喜欢年轻人,所以像你们这样刚毕业的学生,很容易进公司的。”

“大姐,那,这个待遇呢?”

女人笑着说:“总助的工资一般都不低,毕竟在老板身边工作。但是具体的待遇要老板见一面才知道。不知道姑娘你想不想去?公司离这里也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陈优看了看手表,下午5点钟。她心想去试一下,说不定就成了,不然今天就白跑一趟。她点了点头。

陈优跟着女人朝人才市场的反方向走,她心里不停的想,等会要怎么表现才能抓住机会,却没发现他们已经越走越偏,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汪汪汪......"几声狗叫声惊到陈优,她看到路边一个废弃破败的厂房,周围高低不同的房子。

“姐,公司是在这里吗?”陈优有些迟疑地问道。女人放慢脚步说”姑娘,我们转个弯就到了。” 陈优有些犹豫了,她想到图片中公司那些鲜亮的照片,和眼前的情形完全不同,她心想该不会被骗了吧“大姐,太远了,我还是不去了。”陈优停住,不打算再往前走。

女人走过来,拉住陈优的手说:“我们老板就今天在,其他时候不一定有时间,今天错过了以后不一定有机会。再说工作也不好找呀。”陈优犹豫不决,女人似乎说的没有错,但是她害怕的感觉愈发强烈,咬了咬牙说:“不然我改天再来。”

听陈优这么说,女人紧紧攒住她的手,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既然来了,就跟我去试一试,走几步路就到了。”陈优的手被她捏的生疼,那一刻她知道自己遇上骗子了,想要赶紧跑。可是这个女人的力气大的惊人,硬生生把她拖进胡同。

陈优哭着喊着:“大姐,我不去了,你放了我吧。”女人根本不听她的求饶,只管往前拉人,恶狠狠的说:“好不容易拉到一个,想走,没门!” 陈优想尽办法用手抓住周边的东西,可是这胡同的瓶瓶罐罐,破墙砖瓦都挡不住她被拖拉。

女人似乎有些累了,手渐渐松了些,陈优立马站起来踢了她一脚,女人的手松开了,她转身就跑。只听那女人喊了一声:“王强,快点追。”

陈优拼命的跑,耳边的风声,狗叫声,还有后面的脚步声。突然,她感觉头上被什么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倒下了。

“哼,还想跑。一棍子下去,谁都跑不了。”一个又黑又壮的男人,拿个棍子站在陈优身边。

“刘红,我们今晚就出发吗?”男人问。“对,今晚开车就去骡子沟。”女人看了一眼被打晕的陈优,喜滋滋的。环顾四周没有人经过,说:“赶紧把她扛回去,捆上车。”

陈优再次醒过来,躺在黑漆漆的车厢中,脑袋还是很疼,她的双手双脚发麻,被麻绳捆着,嘴上贴着胶带。她想坐起来看看究竟什么情况,车却颠簸地太厉害,根本爬不起来。她慢慢将身子挪到车厢门口,通过门缝看外边,也是漆黑一片。似乎是一条山路,左拐右弯,也听不到其他车过往的声音,他们要将她卖到哪里去?

她想起曾经看到大学生被拐的新闻,陈优绝望地哭起来,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傻这么笨,找工作没人要,还被人骗,看过新闻也不长点心。她想起了家中的爸妈,他们要是知道自己被拐了,要怎么办?陈优不敢想,她痛苦地用头不停地撞着车厢。

车突然停下来,王强打开门,一脚跨到车里,他手里拿了一瓶水,瓶口还有一些白色粉末。他粗鲁地用手捏住陈优的脸,水一下子灌进了她的嘴巴,她拼命的挣扎呕吐但是无济于事。 整整一瓶加了药的水被强行喂到陈优嘴里,事后王强把瓶子丢到一边,然后把陈优推到车厢最里头,跳下了车关上门。

车继续前行,陈优觉得越来越晕,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渐渐昏睡过去了。两天两夜后,车在山里终于停下来了。

打开车厢门,王强将陈优拖下车,这个女孩依然晕沉沉的,两腿完全站不住了。“刘红,给她点水。” 那一刻,近乎虚脱的陈优记住了那个让她终身难忘的名字:“刘红。” 刘红走过来托起她的下巴,给她喂了水。然后两人挟着她继续往前走。

大山里,四周一片寂静,远处偶尔有非常细小如星的光,隐落在层层叠叠的黑影中。路并不是很平,一路磕磕绊绊地,走了好久都没看到有屋舍,刘红还差一点摔一跤。“里面还有一段路,通不了车,我们得走过去。”王强一把扶住她。

陈优双脚早没了力气,两人只能拖着她,像拖着个麻袋,哼哧哼哧地往前走,来到了他们一处高低不同的土坯房外,王强用力拍了拍门,破旧不堪的木门被他拍的快要散架了,院子里面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个女人的声音由远至近:“谁啊?”

“李嫂,我是刘红。”刘红大声说。“谁?”院里的女人又问了一遍。

刘红左右看看,再次压低声音说:“你要的人我带来了。”里头的人听她这么一说,跑过来赶忙将院门打开,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女人,见了刘红他们喜笑颜开,同时上下打量了一番陈优,拴上门,将他们领进了屋。

昏黄的灯泡悬挂在炕头,只有巴掌大的地方,横竖放着几个麻袋,散落出几颗洋芋,大白菜。旁边一个旧式衣柜,表面的黑漆脱落的斑驳不均,一边的柜门关着,另一边的门都没了,里面塞着乱七八糟的衣服,这是屋里唯一看起来像样的家具。

“杨树,快醒来。” 女人摇了摇还在睡觉的男人。男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被窝里爬起,有些不乐意地说“妈,人家正睡的香着呢。”

“啥好梦,梦到媳妇了吗?”王强揶揄地笑道。

杨树看了他一眼,“你是谁?”接着他又环视了一圈,发现屋里多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模样还很俊俏,他不由地兴奋起来,问道:“妈,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媳妇?”女人将他从炕上拉下来,指了指陈优说:“你先把她带到另一个屋去,我们要说点正事。”

杨树一把将陈优拉过来,陈优毫无反抗之力,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又黑又壮的男人,一口地包天的牙齿,眼神阴沉色迷迷地盯着她,直盯着她全身发毛,昏沉的大脑逐渐清醒。她被拖到另外一间房,杨树没有进去而是将外面的门直接锁上了。

女人从衣柜里翻出个布袋子,抱在胸口万分不舍。“我看那妮子不吭不响,不会有毛病吧。”她边说边用手指了指脑袋。

"月荷嫂,这你就别担心了。人家还是个大学生呢。”刘红满脸堆笑。但是李月荷还是不放心,继续问道:“是大学生?那咋不说话。可不像头一次你带来的那个女娃子,我们几个人都压不住她,像杀猪一样。”

王强在旁边听了,慢条斯理地说:“就怕她嚎,所以给她喂了点药。”

这时李月荷的脸突然就拉的好长,胸口的布袋子抱的更紧了,她显然是抓到了谈判的筹码:“你们给她喂的啥药?”

王强不屑一顾地说:“还能喂啥药?除了安眠药,迷药,还能有啥。”

李月荷听了不乐意了:“喂了药要是生不出娃怎么办?那我这1000块不是白花了吗?” 刘红和王强听她这么一说,互相看了看,原来这老女人是想跟他们讨价还价,卖个人跟卖个大白菜一样,他们当然不干了。

刘红也收起了她的笑脸,冷冷地说:“我说李月荷,这是我跟你做的第二单,第一单人是自己跑了还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少在这里跟我们来这一套,一千块一分都不能少。” 李月荷听她说第一单,不禁倒吸一口气,冷汗直冒。随即她立即转变了态度,好言说道:“行了行了,只要是个活的女的就行了,咱也不求其他的了。”说完她把手里的包裹递给刘红,“数数吧,一千块,把家里的猪卖了,又搭了一头牛。”她十分不舍地说:“买个媳妇,家底都掏空了。”

站在一旁的王强听了说:“这可比给彩礼,娶回来的强多了。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八台轿子去抬,别人闺女打死也不来。这妮子可是大学生,一千块真是便宜你了。”

李月荷听她这么一说,眼珠子转了又转,心里窃喜:“大学生好,将来生个孙子也会是大学生,杨家就不会一直窝在骡子沟了。”

他们三人的话,被站在一边的杨树听的清清楚楚,对他来说,管他是大学生还是乡下姑娘,聪明人还是傻子,他要的是一个会生娃的婆娘就可以了。不过这一千块,真像是割了他的肉。

他大步走上前,粗声粗气的说:“我说这一千块是不是多了点?”他还想继续说,却被李月荷一把拽住了。

刘红和王强冷笑一番,料定这买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即使杨家不要,这方圆几公里尽是单身汉,村里来个大姑娘,他们可都是翘首企盼巴不得他们带着姑娘去,谁还讨价还价,更别提这家之前有一单,不知什么时候人间消失了。

李月荷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死死拽住杨树,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将他推到炕边上坐着去了,然后满脸堆笑将这两人送出大门外。折返进屋看见杨树又睡到了炕上,她忍不住说:“千辛万苦给你找了个媳妇,咋还睡这屋?” 杨树不耐烦地说:“那间屋子咋个住人?老鼠一窝窝地。”李月荷见状说:“我睡那屋去,你把她带过来,最好捂着嘴,省的大半夜闹得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她边说边拿炕上的枕头和褥子,临出门的时候又嘱咐:“你和刘翠芳的结婚证还没扯,明天也去扯了。“

杨树听了脸一沉说:”那人不都没了吗?还扯什么结婚证?“

李月荷刚要迈出去的脚又伸回来:“以后不要提人没了的事,关着的那个从今天起就是刘翠芳。你可别忘了,你和刘翠芳可是办了酒席的,全村人都知道你杨树娶了个老婆叫刘翠芳。”

杨树眉头一皱:“那娘们真是害死人,可关着的那个又不傻,她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李月荷嘴角露出瘆人的笑容“那个来咱家的女人,也没人真正见过,除了刘红没人知道她的样子。至于关着的那个,总是有办法的。”

那一夜,陈优被母子两人五花大绑,丢到了炕上,任凭他剥去她的衣服,在她的身上肆无忌惮,凄厉的尖叫声被堵在了喉咙中。她在绝望的谷底挣扎,试着逃,努力记住她叫陈优。而每一次她的反抗都会迎来一阵暴打。杨树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晓得不,你是刘翠芳。”陈优用手擦干嘴角的血迹:“我叫陈优,我不是刘翠芳。”话没说完,一个巴掌又扇过来,打的她两眼冒金星,她似乎看见屋子里另外一个游荡的冤魂,和她一样被魔鬼送进了这座地狱。“想跑?老子花了大价钱买的你,咋个能让你跑?”杨树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她的鬓角被撕掉了一堆头发。接着他又无比粗鲁地说:“就算老子不锁你,你跑出去也找不到路。实话跟你说了吧,这里不通车,深山老林,你出去也是喂狼的。”说完一个又一个巴掌又扇到陈优的脸上,甚至拳头也雨点般的敲在她尚未清醒的头上。

白天,陈优被锁到小房间像狗一样,而她不知道在法律上她已经是这个家庭的女人。晚上却要接着挨打。有一天,李月荷和杨树破天荒地没锁她,带她到院子里。因为他们听见不远处一个女人凄惨的哭声和呼喊救命的声音,还有男人女人的咒骂声。女人甚至哭地比她还要凄惨,她听了毛骨悚然,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呼喊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阵人声嘈动。

李月荷扶着梯子爬在墙边缘偷偷地看了一眼,悄声走下来对着杨树说:“丢粪池子里了。”杨树听后,似笑非笑地对站在一边一直发抖地陈优说:“不听话的女人,都是这样的下场。”陈优万万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野蛮残忍的人,女人在他们眼里完全不是人,连头猪都比不上。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人说没就没了,你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这里消失的。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还能怎样,活着比死去更重要。

从此,陈优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杨家的媳妇刘翠芳突然出现了。

世界上最不好相处的就是婆媳关系,更不用提被买来的媳妇,婆婆总认为媳妇欠着她的,就连丈夫也是这么想的话,媳妇大概会活的很惨。刘翠芳在小屋子里被锁了半年,直到她怀孕了,手上的铁链子才被拿掉,杨家母子似乎对她放松了看管。

有天,李月荷和杨树去参加同村另一个人的酒席,据说还是远方表亲。他们见刘翠芳六个多月的大肚子,想着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一个大肚婆能跑多远呢?于是没给门上锁。

看见他们走远了,刘翠芳的心紧张又忐忑,她想拿些纸张和笔写信,可是这个家没有这些东西。她着急的来回走,寻思着不然就跑,能跑多远就多远。

她什么都没拿,走出院子关上门,可刚出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走了一段路,看到一间土房子前坐着几个妇女搓着麻绳,面目一样的呆滞,她走上前问其中一个看着面善的女人:“大姐,我们这里哪里可以坐车?” 女人没说话,看了她好半天问:“妹子,你这几个月了?" 刘翠芳摸着肚子低头不说话。那女人见她不说话,起身走到她身边小声问:“你也是被骗来的?” 刘翠芳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激动,像是在外地遇见老乡熟人。女人很可惜的摸了摸她的肚子,喃喃道:“可惜。” 等了一会她又很认真的对刘翠芳说:“你顺着这条道一直走,走到尽头,拐一个弯走到村口,那里一般会有大车经过,你可以去试一试。”

刘翠芳谢过这个女人,急忙赶路,她又不敢跑,只能大步不停地走,路过每一座土房子,也不敢停留,生怕碰倒杨树他们。当她快走到村口的大路上时,听到后面有人气汹汹地喊:“刘翠芳,你给我回来。”她回头看到杨树和李月荷急匆匆地朝她这边跑来,她急得眼泪就要出来了,可就是没有一辆车从这里经过。

最后她被他们拖回了家。杨树又打了她一顿,李月荷对着破口大骂,也拿着扫帚抽她的背:“要不是王家的媳妇告诉我你跑了,你这婆娘还当真跑了。” 刘翠芳一手抱着头,一手护着肚子。“王家的媳妇,难道是那个女人?” 李月荷打累了,手插在腰上讥讽地说:“别以为王小玉告诉你路上有车,她跟每个人都这个么说,她自己跟你一样,能跑早就跑了。”

刘翠芳听到这里,整颗心像落入了冰窟窿,对刘红这个骗子,还有杨树和恶婆婆恨地咬牙切齿,而对这个“善意”的女人简直恨之入骨,是她将刘翠芳心中的希望一巴掌打翻在地,再也无法愈合。

刘翠芳又被栓了起来,哪怕她身怀六甲,还得在潮湿,黑暗的小屋里与一窝老鼠作伴。她逐渐变得喜怒无常,杨树母子总在半夜听见有人在哭,他们起身去小屋看刘翠芳趴在炕上睡着了,并没有哭,可当他们回去再睡觉得时候,哭声又响起来。杨树来回看了几遍,确定这不是刘翠芳哭,但是他感觉背后一阵冷风,突然头发发毛,该不会是那个女人阴魂不散吧,他吓得直哆嗦,面色苍白,仓皇逃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躲在被窝瑟瑟发抖。

第二天,杨树就病了,一直高烧不退。刘翠芳在小屋的窗口,看到婆婆叫的大夫急匆匆地进来。

躺在都看不出什么病,可是人却一天天不行了。刘翠芳最后一次看到婆婆送大夫出门,哭哭啼啼的。那个大夫没有多说什么,离开前他的目光停留在旁边的小屋,他看到好像有人在那里,窗栏背后突然露出个女人的脸,蓬头垢面朝他笑,眼神似乎痴痴呆呆,一会眼神又变得恨恨地,连嘴角的笑也有些邪魅瘆人。

还在擦眼泪的李月荷看他朝那边看,慌忙说:“我家媳妇脑子不太好,这几天见人就打,怕伤到你,所以就关起来了。”大夫依然觉得奇怪,甚至觉得这整个院子都有些奇怪诡异。尽管老太太一再请求,但病人是没得救了,所以他也不想问太多,连忙告辞。

当晚杨树就死了,李月荷抱着儿子伤心地大哭,这边是她悲痛的哭声,隔壁屋里另一个女人放声大笑,李月荷哭的时候听到刘翠芳的笑声,怒不可遏。怒气冲冲地冲进去,一巴掌打在刘翠芳脸上:“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我儿子都没了,你还笑。”

刘翠芳挺着肚子,丝毫不理会眼前这个要跳脚的女人,“你儿子没了,关我屁事,我巴不得他去死。” 李月荷一听这话,气的要吐血。这个人要反了。她上前两只手抓住刘翠芳的双肩,拼命的摇晃。“你就是个扫把星。”大肚子的刘翠芳哪经得起他这般摇晃,推搡间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痛苦的尖叫一声,一股热流从身下流出,她用手一摸全部都是血。李月荷看到刘翠芳手上的血也是慌得六神无主,“我的孙子啊。”她喊着跑出门,叫邻居来帮忙。

刘翠芳的命还在,孩子没能保住。一晚上一家就死了两个人。换做寻常人家定是轰天噩耗,哪家的妻子媳妇能经受的住,可对于刘翠芳来说,她似乎看见自由的曙光,她依然记得她的名字是陈优。

儿子,孙子没了,李月荷备受打击,不过几日已是形销骨立,也倒在炕上了。没了锁没人监管,刘翠芳收拾行李准备逃离这里,可是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她翻箱倒柜也没找到一个子。

”钱呢?” 她问躺在炕上的李月荷。“钱都拿来买你了,哪还有钱?”

刘翠芳哼了一声,“买我了?那你还有钱请大夫。” 李月荷有气无力的说:“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埋土里的人,还有什么钱?”

刘翠芳找不到钱,想先打算先出门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出门就碰见王小玉,她怀里抱着个1岁大的男孩,前面走着个3岁左右的女孩。突然有种邪恶的念头不知不觉的占据了刘翠芳的内心,她很主动的跟王小玉打招呼。

“姐,这是你家孩子?长得可真俊。”

王小玉被她一招呼,竟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这女的是脑子不清还是不和我计较。她点了点头笑着说:“这两个娃都是我的。”她听家里人说杨家的事,于是假惺惺的问:“你家那个不在了,你打算怎么办?”刘翠芳无奈地说:“还能怎样,那老东西还得让人伺候。”王小玉又紧追不舍地问:“现在没人关着你了,你就不想出去?”

自从上次被坑,刘翠芳再也不相信任何人的话,更不会会说出真心话。“咋能逃出去?又不知道路,又没钱,我这辈子也只能在这里了。”听她这么一说,王小玉长长叹了一口气:“谁叫我们这么命苦呢,我也是放不下这些孩子。”

两人说着说着,似乎更亲近了。以后刘翠芳经常去王小玉,帮她带孩子,和王小玉的女儿王小丫混的越来越熟,这段日子是她来山里最轻松的一段日子,她带着小女孩沿着村口看大货车经过,在山里抓兔子,采野花......


直到有一天,刘翠芳和王小玉的女儿同时从村庄消失。人们再次见到刘翠芳的时候,就是在派出所门口。

李虹听到这里打断了陈优的供述:“王小玉的女儿是你第一个拐卖对象?”

陈优点点头。

李虹继续审问:“你把她卖给谁了?”

“有一天,我带她到村口正好路过一辆大货车,在骡子沟那么久,我是第一次遇见车,所以我求司机带我们出去。” 李虹接着问:“小女孩就没反抗?司机难道没有怀疑你们吗?” 陈优说:“王小丫和我玩熟了,在她们家因为她是女孩,父母都不怎么上心。而这个司机的老婆因为一些事故,不能生孩子。所以最后我把女孩留下了。”陈优停了一会说:“他给了我一百块。”

李虹听到这很是震惊:“为了一百块,你就把那么相信你的孩子转手就卖了?”

陈优咬着嘴唇恨恨地说:“我只是想报复,报复她的妈妈。”

“你该报复的不应该是刘红这个人贩子吗?你拿到钱,完全可以回家,可你为什么又去拐卖了那么多人?你自己是被拐卖的,你难道不害怕不难过,不伤心不痛心吗?”

陈优听到这里,双手用力晃动椅子,声嘶力竭的吼道:“我怎么不知道?他们都是魔鬼,骗我,变态的折磨我,打我,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我只是想活下去。”

”可是活下去不是你拐卖他人的理由。你有机会逃离,有机会回家,可是你却没有回去。活下去的方式有千万种,你却选择了破坏他人的家庭。你就是因为钱,因为你内心的欲望。”

李虹有些怒其不争:“你不知道你年迈的父母每天以泪洗面,他们盼着你回去,在全国各地奔波地找你。你父母的痛苦,那些被你拐走孩子的父母难道就没有吗?你痛苦,难道那些被卖了的孩子就好过吗?”

陈优低下头再也不说话了,伏下身子哭了起来。

李虹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声地问:“你是否还要见你的父母?”陈优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很久很久她摇了摇头。缓缓地抬起头对李虹说:“李警官,我请你帮个忙。不要告诉我爸妈刘翠芳就是陈优。"

陈优曾经多么渴望重新回到家中,回到父母的怀抱,可是现在她沦为人人喊打的死刑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她宁可让父母认为她没找到,或是死了,也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是个曾经被拐卖,现在却是人贩子的罪犯。

李虹沉默,也许沉默就是最好的答复。当她离开审讯室的时候,内心百感交集,陈优是可怜的也是可恨的,但是如果没有被拐她也许是个普普通通的白领,结婚生子,相夫教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如果没有被折磨凌辱,她也许是个软弱却不会伤害他人的农村妇女,可是生活......即便是自己身穿警服,女警官与被拐妇女,不过也是一棍子,一杯迷魂药的距离;恐惧让一个人苟且于生活,也让一个人换了心性,一念之间就是天与地;一瞬之间就是阴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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