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若愚,有一算一

中学时代流行武侠,我那时没看懂《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大学时代流行奥斯卡大片,我那时没看懂《阿甘正传》里的阿甘;研究生时代流行国产电视剧,我那时又没看懂《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

比如,我记得《阿甘》里的一句名言,“做傻事的人,才是傻子”(Stupid is as stupid does)。这是阿甘的妈妈留给阿甘的人生箴言,其中包含了抚慰与鼓励。从小到大,阿甘被太多人视为智障。

对于这句名言,我的理解是,无论表面看起来如何,一个人所做作为的行为与效果才是根本判据。例如判断一个人的智与愚,美与丑,真与假。而我们太容易被表象迷惑,被看起来的样子迷惑。但细究起来,我并不懂这句话,以及这些人。

不懂的意思是,若有所思,有所思却无所得。

无论郭靖、还是阿甘、或者许三多,这些人的特点太鲜明,太难忘,也似乎太简单,而我为什么却偏偏看不懂呢?

我想是因为:从傻变聪明很难,而由聪明再变傻却太难。聪明与傻之间的距离,约等于物种与物种之间的距离。从傻变聪明的物种跃迁,只有自然进化、反复习染能做到。而由聪明再变傻的物种跃迁,只有返璞归真的伟力才能做得到。

关键在,如何识别、判断、对待虚伪与虚荣。

任正非说,“面子是无能者维护自己的盾牌。优秀的儿女,追求的是真理,而不是面子。只有不要脸的人,才会成为成功的人。要脱胎换骨成为真人。”我的理解是回归内心。每个人都在内心深处评判自己。任正非说的“不要脸”,是不追求面子与虚荣,不被面子与虚荣所惑。

我们自己学到了什么,有什么收获?我们究竟帮到了几个人,有哪些帮助?这些问题并不复杂,这才是本质与本真。

创造与累积一个一个成果,不怕小,但一定要具体。空洞抽象的东西,意义不大,追求面子与虚荣,会伤人伤己。成果再小,只要具体,就是大。只要具体,就可以清晰,就可以操作,可以计数。

真相往往都特别简单,简单到荒唐。比如佩佩考上北大研究生这件事,她用一句话就说明白了,“写在本子上的所有内容我几乎完全掌握了。”她笔记上的点点滴滴都是清晰的,一字一句,一幅图,一个公式,都是清晰的,都是点滴积累且积累住的。而假象则有无穷。

工作也是这样。我们做的许多工作看起来都是对的,就像学生听课、做作业、做卷子、讨论等等。这些看起来都是应该的,大概都是能导向进步的,其实不然。这些都有可能是表面上的瞎忙活。那么我们如何寻找真相呢?

寻找学习的真相,只要问一个问题:我究竟学到了什么?这个问题包含我如何确认检验我确实学到了,有一算一。表层的、形式上的事情不是不要做,但归根结底,学习效果的真相都落实到这个问题的具体答案里面了。

工作也是如此。忙活了一大圈,我们是否应该问这个问题:我究竟帮到了几个人?包括我如何确认检验我确实帮到了,有一算一;有哪些具体的帮助就是哪些具体的帮助,有一算一。

即便是科研工作写论文,看起来高深复杂,但方法也是一样的。一篇文献的调研与转述,一字一句,一幅图表,一个公式,一句解析与讨论,都算数,有一算一。关键是回答:关于自己的研究课题我究竟知道什么?包含我如何确认我是知道的,有一算一。然后,我写下来的内容,有哪些是能够给所研究的主题所对应的知识体系添砖加瓦的、能够给别人带来启发的,有一算一。

如斯蒂芬·金(Stephen King)所言,他写出伟大作品的秘诀就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写”。有一算一。

《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如何凿通了几米厚的墙壁越狱的?一锤子一锤子凿的,有一算一。

《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如何练就了降龙十八掌呢?一掌一掌练就的,有一算一。

高手,其实是傻子,也可以说是傻傻的明白人,他们只是如实的、认真的有一算一的数数积累而已。

这样看来,俗世之中,我们看到的许多事情、以及许许多多的是是非非都是颠倒的。

世界上许许多多的聪明人被自己聪明的想法搞得神魂颠倒,变残废了。残废到有一算一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了,残废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不到了。而“有一算一”、“做到自己本可以做到的事情”、“把握住自己能把握住的点滴”就是绝世武功。

所以,那些被医学诊断为残疾的人,未必是残疾,相反,倒可能是绝顶高手,甚至可能大圆满;而看上去很健全的人,未必健全,其实倒可能是自废武功式的残废的一塌糊涂。

例如,《道德经》说:

“大智若愚,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辨若讷,大成若缺,大器免成。”

如此看来,把颠倒过去的世界再统统颠倒回来的《道德经》就是记载着绝世武功的武功秘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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